这天。
贾琏怒气冲冲地回到东城兵马司火禁房。
院中值班兵丁见自家大人脸色铁青,眼中似有熊熊怒火。
他们还从没见过贾指挥如此模样。
一个个面面相觑,然后都悄悄远离贾指挥班房,害怕不小心被迁怒。
虽然之前没见过他们大人迁怒谁,但这是本能反应。
贾琏是从戴权那里回来。
今日被戴权叫去,本是高高兴兴的,以为自已升迁的事已经落实,然后通知自已这个好消息呢。
谁知,是晴天噩耗。
自已的升任兵部都已经安排好了,会把许盛调走。
结果,被皇帝给驳回。
当在戴权处听到这个消息时贾琏差点没当场骂娘。
不过忍住了,戴权毕竟是皇家家奴。
可现在回到自已的地盘,贾琏再也忍不住。
他往窗外看了看,外面人都离得远远的。
贾琏一脚踢翻摆在中间的桌子,大骂:
“我去他妈的,次次为难老子。
贾家掘了你祖坟还是抢了你老婆?草。
要打压贾家也没这么打压的,有功不赏?
他妈的,既然如此,老子给的、老子做的,老子全都收回来。”
贾琏边骂边踢,屋中桌椅散成一地。
求官时就被皇帝改了他的意愿,他本是要去京营的。
结果给他弄来兵马司。
这就算了,反正他本也不是要上阵封侯。
这次又卡他升迁,瞎他娘的逼眼了。
贾琏发泄一通,才慢慢平复心情。
一会儿后,他走出班房,对离得远远的兵丁喊道:
“去个人,把陈其叫来。
再来几个人,把屋子里收拾了。”
*
不久,陈其到来。
此时贾琏房内已收拾干净,也摆上新的桌椅。
“大人,您找我?”
陈其低头进屋,眼神四处快速瞟一眼,果然桌椅都换了。
通知他的兵丁告诉他要小心点,贾大人今天发好大的火。
贾琏点点头,“嗯,陈其,本官能不能信任你?”
闻言,陈其微微抬头看向贾琏,见对方眼神冷冷地盯着自已。
他心中一突,倒不是害怕。
而是他读到了慎重。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陈其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虽然他现在勉强算得上是贾指挥的心腹。
但,还不够。
之前他做的事,都只能算正常职责范畴。
跟贾指挥没有建立起太深的感情和信任基础。
而这次明显不一样。
对方开口就是能不能信任自已。
显然这次的事是有风险和私密的事。
他想要真正成为贾指挥的人,唯有办好这样的事才能算成功。
这样以后贾指挥才会为他陈其谋官求职。
他现在虽然是这兵马司的大队长,但他们这些队长是没有官身品级的。
念及此,陈其立即单膝下跪,眼神坚定看着贾琏说道:
“大人,属下是值得您信任的,以后都愿跟随大人办事。
家中妻儿也望大人安排份差事。”
说完,陈其低头,不再说话,等着对方反应。
贾琏听完陈其表态心中满意。
对方平时办事兢兢业业,他交代的任务都能很好完成。
这也是他一直愿意用对方的原因。
不然早另外提拔人起来给他办事了。
他虽然不会真的扣押陈其的妻儿,但这个态度是很好的。
后面给对方妻子安排到王熙凤铺子里做些事就行了。
贾琏扶起下跪的陈其,拍了拍对方肩膀,道:
“好,我果然没看错你,后面你让你妻子去上次抓人那家铺子里做事,每月二两银子。”
陈其大喜,赚麻了呀。
自已不仅成为贾指挥真正心腹,妻子还能每月挣二两银子。
现在妻子在家中照顾老小,顺便做些浆洗活,没几文收入。
而且上次去抓人的‘流云轩’,他就知道跟大人关系匪浅。
至于他自已的付出和风险,陈其没多在意。
他没靠山,想混个一官半职,没人大力扶持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这是机会。
“多谢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属下一定全力以赴。”
陈其知道今天肯定是有事,所以主动开口揽事儿,好体现出自已的价值。
贾琏坐下端起茶水喝一口,“一共三件事,
一,撤回所有治安亭的兵丁,就说本官让他们回来训练。
二,等入夜,破坏护城河边的全部手压水泵。
三,把之前做水泵的工匠送出城外,就说城外有活儿。”
陈其听完,心中大惊。
大人这是要把他之前做的全部破坏掉啊?
“大人,属下能问问为何如此做吗?
属下不是不去执行,而是明白原因后能更好把握其中分寸。”
陈其没想到一下要干这么多事,还都是跟平时相违背之事,不过倒也没有害怕,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只是想问明缘由。
贾琏没有在意,他本也是要告诉对方的,说道:
“本官做下这么多成绩,上面不但不赏,还压下升迁。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把自已做的全部收回、破坏。”
陈其听后心中也是气愤,贾指挥的能力他们有目共睹。
贾指挥这次要是能升,说不定他陈其也能有好处。
这下全泡汤了。
“大人,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那属下先去把兵丁召回。”
“去吧。”贾琏摆手,陈其离去。
*
火禁房后面的小校场上。
此时聚了不少兵丁,纷纷交头接耳。
“怎么你们都回来了?”
“是啊,听说是要训练?”
“都回来了水车旁不就没人了嘛。”
“谁说不是,不过还是听命令就是。”
“别说了,大人来了。”
贾琏走进校场,脸上无喜无悲。
他在最前面站了一会,等都没人说话后他才开口:
“从现在起,你们暂时不需要去水车旁值班了。
从明天起,大家每日训练,练体力、练奔跑。
什么时候结束,后面再通知。”
贾琏的本意不是训练,这些人不是战兵,随便练练不让他们再去治安亭就成。
底下的人搞不懂为什么如此,嗡嗡讨论声响起,贾琏没管,说完就离开校场。
兵丁们商讨一会没什么结果,不再多谈,听命令就成,他们对贾指挥还是很信服的。
第二天。
陈其顶着黑眼圈来报,“大人,昨夜属下已经把城外的水泵全部破坏。
工匠也交给大人府上的小厮昭儿了。”
贾琏听后点头,脸上露出笑意。
他让陈其只需要破坏水泵管子就行,不用把整个水台毁去。
管子断开,把里面的气密装置毁去,水泵就废了。
城外护城河边现在一共有四座水台。
这就够用了,水车又不是每天都需要加水。
昨晚回去贾琏吩咐他的心腹小厮昭儿带着工匠去附近县城,每天都给工匠工钱,不怕工匠不配合。
“辛苦了,一会儿去账上领二十两银子,事情办的不错,赏你的。”
贾琏不会吝啬,事情办的好,该赏就得赏。
不然,他就是个例子,不赏就搞破坏。
当然了,换个古代人来不一定会这么激进,但谁让他身体中是个现代人的思想呢。
对皇权可没多少敬畏。
君要臣死?我先弄死你。
听到有赏,陈其大喜,这一下就差不多顶他半年工钱,果然还是得成为真正的心腹啊。
“多谢大人,不知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陈其还兴奋着呢,想着再多做点事。
贾琏想了想,说道:“你安排人,传些风言风语给治安房的兵丁。
大概意思就是,本官本来要升迁为正指挥然后给他们加赏钱的,
结果被周同和许盛挡下。”
“是,大人。”陈其不知道这样做用意何在,难道是为了恶心那两位?但他也不管那么多,直接照做。
“还有。”贾琏继续说道:
“咱们东城的一些混混你应该认识吧?
通知他们,现在治安又差了,可以出来干活儿了。”
陈其眼神一亮,大人够狠啊,点头应下,“是,属下明白。”
*
这日。
宫中直殿监的太监拉着水车前往护城河边装水。
直殿监主要负责各宫殿的洒扫。
刚好水车又能装水,所以就由他们管理宫内的水车。
平时还能用水车里的水来清洗地面石板。
干净又快捷。
不是他们偷懒,偷用水车里的水。
而是水车里的水是死水,根本要不了几天水就有味儿了。
用臭了的水灭火,火是灭了,但到时肯定满屋子臭味。
少不了挨骂。
所以还不如他们用了,反正也要换水。
十辆水车,每天轮流着用。
宫内虽然有水池,但皇宫里可不能随便建东西,水台还那么高。
就只能去护城河边装水了。
一行太监来到护城河边,见前面已经有一辆水车了。
于是有太监上前询问,“加好了没?快一点,可别耽误宫中之事。”
几个兵丁面面相觑,不敢得罪太监,有人回道:
“这位大人,这水泵怕是不能用了,压不上来水了。”
太监大惊,“这还得了?还不快去找人来修好。”
兵丁回:“没人会啊,而且东城的人也没来。”
“哼,哪里坏了?咱家瞧瞧。”太监鄙夷问道。
兵丁也没在意,指给太监看,“那?那根管子断了。”
太监仔细看了看,“不就是根管子吗,找根新的来换上不就成了?”
太监看傻子似的看着兵丁。
之前说话的兵丁忍了忍,压住胸中郁气,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管子,里面是有机关的。
只有东城的贾指挥才会,这个水台就是贾指挥安排人造的。”
贾琏破坏水泵的用意就是在这里。
既然不想付出,那就别用了。
他虽然上折子说了水泵的用途和造法,但折子里可没提关键的东西。
那就是气密性。
没气密性,把手压断了都压不出水。
而且他还把当初制造这个东西的工匠给弄走了。
看后面谁急?
太监吃瘪,没好意思多待,既然加不了水,也就带着人灰溜溜的回宫去了。
回宫后,把事情一层层往上报。
最后戴权得知此事,他苦笑一声。
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明显就是贾琏故意弄坏的。
他也没想到皇帝居然会驳回贾琏的升迁。
现在贾琏闹脾气,他暂时不掺和,先观望观望再说。
*
东城兵马司。
许盛班房内。
“大人,这两天治安又有些乱啊,也不知道贾指挥抽什么疯,
把火禁房的兵丁都抽回来训练,大人可得管管。”
周同给许盛汇报这几天的情况。
许盛听后没有反应,只板着脸。
他对贾琏也不爽的很。
不跟他商议直接就把人调回来。
他还听说兵部准备把他调走,但不知具体调去哪里。
这个消息他是信的。
上次贾琏提议治安费跟火禁费一起收,他跟周同商议,周同坚决反对。
他当时就想通了,不能一起收。
为什么?
周同的能力哪里有贾琏强,要是一起收肯定是贾琏主导。
到时火禁费治安费全在贾琏手上,他一家独大。
岂不是很轻易就把他这个正指挥给架空了?
由此就能看出贾琏的野心。
现在更是有兵丁传言说是他挡着贾琏的路了。
要不是贾琏出自国公府,他一定把人叫来骂一顿。
你有能力就为所欲为?就可以不把他这个老大放眼里?
好吧,他暂时也拿贾琏没办法。
“你把你们治安房的人调去岗亭,让他们好好巡街。”
许盛不能看着东城治安乱下去,现在至少亭子还在,再配合巡查,应该能控制好。
“是,大人。”
周同应下,离开班房,他要回去把任务安排下去。
他以前管火禁,对治安这边不是很熟。
没事的时候靠着下面人维持日常没什么问题。
但要是真出什么事,他就有些慌,没经验。
因现在火禁房赏钱高的事,下面好多人还对他不爽,这些他都清楚。
“真是晦气。”
周同咒骂着,快步赶回治安房。
一回到值房,周同就叫来几个队长,吩咐让兵丁入驻岗亭。
*
东城,街道治安亭中。
几个兵丁正在讨论着:
“真是晦气,以前还能到处躲躲懒,现在杵在这搞锤子。”
“就是,之前火禁房干我们的事,现在我们干火禁房的事,还真是怪了。”
“人家火禁房拿的银子可比咱们多多了,我要是拿那么多肯定比他们守的还好。”
“哎哎,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麻三?”一兵丁指着街道上走路特别嚣张的人问道。
“别管,只要没在我们眼前闹事打架就成,不然小心回家路上被套麻袋。”
“也是,麻三好像是帮派里的,咱拿点碎银认什么真、拼什么命。”
“你们说贾指挥升迁被周指挥跟许指挥挡了是不是真的?”
“这还有假,肯定是真的啊,不过贾指挥那么能干,又是国公府的,肯定也要不了多久就成我们的正指挥了。”
“哈哈,早等着那一天了,那咱们跟上贾指挥的脚步,贾指挥现在都放水了,咱们也放水。”
“对对,还守个屁啊,溜了溜了。”
东城兵马司衙门,贾琏班房中。
“大人,周指挥安排治安房的人入驻了咱们的岗亭。”
陈其向贾琏汇报着外面的消息。
“哼,我们的亭子有他周同用的份?
等傍晚人少时,你带人去把顶棚布拿回来。
然后找混混,让他们把树景搬走,就说没人会追究。
找混混时你不要亲自出面。”
贾琏一通吩咐,用他贾琏的岗亭?门都没有。
等陈其把棚顶掀了,这个治安亭就相当于废弃了。
混混们见此,又有好处,不搬的飞快才怪。
怕到时候木板子都剩不下。
看周同还怎么驻守?
陈其得令,嘴角抽抽,他这大人报复心还真是强啊。
之前撤人,现在亭子都要没了。
水车也废了。
惹不起,惹不起。
陈其哆嗦着出了贾琏班房,准备聚齐人手,执行掀棚子的任务。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
陈其带着人出发了。
“陈队长,你们怎么来了?”
一岗亭中的兵丁问道。
同属兵马司,陈其也算中层管理人员,兵丁自然认识。
他们这个岗亭里只有两个人还在,其他人都溜号去了。
“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我们马上要撤棚子了。”
陈其对治安房的兵丁招了招手,示意他俩出来。
“是,是,不过陈队长,为什么要撤了?”
两个兵丁都老实的走出岗亭,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嘴。
“这个不结实,以后换个好的。”
陈其随意敷衍,他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
别影响他现在拆就行。
不再理两人,陈其手一挥,让他带来的人开始拆。
治安房的两人就在边上看着,他们还巴不得拆了呢,守在这又不多工钱,谁爱守谁守。
不多会,棚顶油布就被扯下。
现在岗亭就成光秃秃的一个坑了,跟茅坑样式差不多。
陈其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喊道:“下一处。”
治安房的两人看着离去的陈队长一行人,又看了看坑。
真拆了他们心中还是多少有点不舍。
刚还坐在里面好好了呢。
一下就没了。
两人正感慨着呢。
突然冲过来四五个街溜子,一人抱起一盆小树就跑。
两人目瞪口呆,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怎么回事。
两人相视一眼,有信息瞬间完成交流,两人同时跑上去各自抱起一盆就走。
抱回家里摆着也是不错的。
路过的行人见这架势,四处瞄了瞄,没发现有官差,立即加入。
片刻功夫,原来的治安亭,已是不剩一片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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