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明捏着涂了蜂蜡的竹筒,指节在烛火下泛着青白。
暗卫退下时带起的风卷过炭盆,火星子“噼啪”溅在他玄色锦靴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目光牢牢锁在林清欢发白的指节上——她正攥着那截竹筒,指缝里渗出细汗,把蜂蜡都洇湿了。
“景明。”林清欢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我要用窥天眼。”
沈景明猛地抬头,喉结滚动两下:“今己经用了两次。”
“第三次。”她扯出个苍白的笑,抬手按在他手背,“我看见过那幅画面——黄沙里的狼头旗。若不弄清楚,我们永远是靶子。”
沈景明的手颤了颤,终究反握住她的手腕:“我守着你。”
林清欢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要把她整个人都烙进骨髓里。
痛意来得比以往更凶。
眼前先是一片猩红,接着是无数碎片般的画面砸下来:雁门关外的篝火连成星河,十二部可汗围着金帐饮酒;太极殿里皇帝摔了茶盏,瓷片割破赵丞相的手背;沈府密室的炭盆灭了,只剩半星余烬映着她和沈景明交叠的影子……最后是道刺耳的笑声——皇后捏着块染血的绢帕,对皇帝说:“草原的狼若能咬死镇北王世子,岂不胜过我们亲自动手?”
林清欢猛地睁眼,冷汗浸透中衣。
沈景明正用帕子替她擦额角,见她醒转,帕子“啪”地掉在地上。
“是皇帝。”她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抠进锦缎里,“他故意放消息引草原南下,要借刀杀人。”
沈景明的瞳孔骤缩,反手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
他能听见她急促的心跳,一下下撞在自己心口:“清欢,你确定?”
“我看见皇后说‘咬死镇北王世子’。”她埋在他颈窝,声音闷得发颤,“他们要我们把兵力都调去北边,京郊空了,就能动手……”
沈景明突然松开她,转身抓起案上的军报。
烛火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倒把眼底的冷光衬得更亮:“李将军的虎贲营驻城南,张老帅亲卫营在通州——”他指尖重重划过地图上的“京郊”二字,“我明日就发令,让虎贲营伪装成主力北上,亲卫营连夜潜进京郊山林。”
“还要散布谣言。”林清欢抹了把脸,从妆匣里摸出枚碎玉,“说草原狼旗上染了皇帝的龙纹,说十二部可汗收到密旨要‘清君侧’。”她抬眼时眸中带了狠劲,“百姓最怕乱,可更怕被当刀使。等他们发现皇帝才是祸根……”
“赵丞相那边。”沈景明突然打断她,指节叩了叩案上的密报,“暗卫刚送来消息,他今晚见了六个御史,其中三个是江南士族的人。”他扯了扯嘴角,“那老匹夫,倒比我们还急着把水搅浑。”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世子,赵丞相的暗卫求见。”
沈景明应了声“进来”,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林清欢。
她正对着铜镜理鬓发,珠钗在发间晃出细碎的光,可他知道,那光底下藏着的是把淬了毒的刀。
来传信的是个灰衣汉子,往地上一跪就掏出半块虎符:“我家大人说,太极殿今晚加了三重岗,皇帝翻了二十年前的军制密档。”他抬头时眼眶发红,“还有……幼帝今日在御花园摔了皇后的玉瓶,说‘母后卫国,为何要让百姓流血’。”
林清欢的手顿在半空。
她想起今日早朝时,那个缩在龙椅后头只露出半张小脸的孩子。
他总爱揪着龙袍的金线,可此刻在灰衣汉子的描述里,那双手竟摔碎了皇后最爱的翡翠瓶。
“大人还说。”灰衣汉子从怀里摸出封信,“若有变故,这封信能让三十个言官同时上折子——”他突然住了口,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动静,“有人来了。”
沈景明当机立断:“你从地道走。”他转身要拉林清欢,却见她盯着那半块虎符发怔,“怎么了?”
“虎符的纹路。”她指尖轻轻抚过青铜上的云纹,“和我娘留下的那半块……”话音未落,外头传来小丫鬟的声音:“林姑娘,宫里头的小安子来了,说……说幼帝要见您。”
林清欢和沈景明对视一眼。
冬夜的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林清欢摸了摸袖中那半块虎符,又看了眼案上未燃尽的密信,突然笑了——这一局,皇帝以为布好了天罗地网,却不知他最不屑一顾的“棋子”,早把棋盘掀了个底朝天。
“请小安子进来。”她理了理裙角,转身时发间的珍珠坠子晃出冷光,“就说我换身衣裳便去。”
沈景明没说话,却悄悄往她袖中塞了把匕首。
外头传来小安子尖细的嗓音:“林姑娘,咱们小皇帝可等急了——”话音里混着细碎的脚步声,像片小雪花落进了这团乱局里,却不知要掀起怎样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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