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蟠龙柱在烛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御林军的皮靴声震得汉白玉地面嗡嗡作响。
林清欢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窥天眼在启动瞬间，眼前闪过无数重叠的画面——御林军统领喉结滚动的模样、右侧第三根廊柱后闪过的青灰色衣角、皇后袖中那枚刻着“安”字的翡翠扳指。
“往左三步！”她突然拽住沈景明的衣袖低喝。
沈景明的剑刚挑开迎面刺来的长矛，闻言足尖一点，带着她避开左侧斜刺里的横刀。
刀锋擦着她鬓角掠过，割断一缕青丝，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啪”声。
“清欢？”沈景明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剑花在两人身周织成银网。
林清欢闭了闭眼，窥天眼的灼痛从眉心蔓延到后颈——这是第三次使用，寿元正像沙漏里的沙粒般簌簌流逝。
但她必须抓住那缕若隐若现的生机：“东南角偏殿有赵丞相的暗卫！”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铜锣炸响。
“护驾——”某个太监的尖叫被刀剑声截断，右侧廊下冲出二十余个玄衣人，手中短刃专挑御林军的手腕脚筋。
为首的汉子瞥了林清欢一眼，压低声音：“赵相爷让小的们候着，说林姑娘的眼睛最是金贵。”
沈景明的剑势一顿，随即明白过来。
他反手将林清欢护在身后，剑锋首指皇帝龙椅：“皇上今日这出戏，唱得可真妙！”皇帝的龙袍被冷汗浸透，手指还停留在“拿下”的手势上，皇后的翡翠扳指正死死掐进掌心，露出青白的骨节。
“走！”沈景明拽着林清欢往殿外冲去，玄衣人组墙断后。
林清欢回头望了眼金銮殿，正撞进皇帝充血的瞳孔里——那眼神像被踩住尾巴的恶犬，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戾。
她打了个寒颤，突然抓住沈景明的手腕：“景明，皇帝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府密室的炭盆烧得正旺，林清欢倚在软榻上，额角敷着沈景明亲手调的冰帕。
窥天眼的后遗症如潮水般涌来，她的指尖还在发颤，却强撑着翻开随身携带的锦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朱红药丸——这是用百年人参和雪山顶上的冰蚕炼的续命丹，每用一次窥天眼，就得吞一枚。
“今日在殿上，我用了三次。”她将三枚药丸倒进掌心，仰头咽下时喉结滚动，“看到了皇帝接下来的三步棋：第一，调西六宫的羽林卫进驻九门；第二，派心腹去联络定北侯，许他‘平乱’后封王；第三……”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密室墙上的京城布防图，“他会让皇后以‘祈福’为名，将后宫有孕的妃嫔转移到西山别苑，当作人质。”
沈景明正在擦拭佩剑的手猛地一滞。
剑穗上的珊瑚珠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西山别苑三面环崖，只有一条山道，确实是绝佳的人质关押点。”他转身时，腰间的玄铁虎符撞得玉佩叮当响，“那潜在的盟友呢？你说的皇宫里的倒戈者。”
林清欢从袖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方才在金銮殿用指甲在掌心划的：“司药房的周掌事，她女儿被皇后指婚给八十岁的老国公，前日悬梁了；钟粹宫的李典膳，皇帝上个月打翻她熬的参汤，说她‘手脏’，可那汤里分明被人下了朱砂……”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恨皇帝，更恨皇后，但缺个领头的。”
沈景明突然握住她发冷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温度烫得林清欢鼻尖发酸：“清欢，这些事交给我。你且歇着——”他指腹擦过她眼下的青影，“明日我便去见镇北军旧部，李将军的虎贲营就驻在城南，张老帅的亲卫营在通州，三日内能调集两万精兵。”
“还有赵丞相。”林清欢拽住他要走的衣袖，“今日朝堂上他故意打翻茶盏，拖延了半个时辰才宣旨。我用窥天眼时，看见他袖中藏着江南士族的联名信，说要‘清君侧’。”她突然笑了，眼尾微微上挑，“景明，我们不是在孤军奋战。”
同一时间，太极殿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晃。
赵丞相跪在皇帝脚边，额头几乎贴在金砖上：“皇上，今日之事确是老臣失察。那林清欢不过是林府庶女，怎敢如此大胆？定是受了外臣蛊惑……”他偷眼瞧皇帝脸色，见龙颜稍缓，又接着道，“依老臣之见，不如先下道‘安抚’圣旨，稳住镇北王世子。毕竟北方边境……”
“北方边境怎么了？”皇帝猛地一拍龙案，震得茶盏跳起来。
赵丞相心头一喜，面上却做出惶恐之色：“老臣听说，前日有商队从雁门关回来，说草原上的狼图腾旗竖起来了……”他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府密室的炭盆“噼啪”爆了个火星。
林清欢刚喝完最后一口参汤，就见暗卫掀帘而入，玄色劲装沾着星点血渍：“世子，雁门关急报！”他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个涂了蜂蜡的竹筒，“守关的周副将说，草原十二部的可汗齐聚狼山，马粪堆了半里地，看样子是要南下。”
沈景明的手指扣住竹筒的力道大得指节发白。
他转头看向林清欢时，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暗沉：“清欢，皇帝的刀还没挥下来，北边的狼倒先闻着血味来了。”
林清欢接过竹筒的手在抖。
她望着窗外渐起的北风，突然想起今日用窥天眼时，有幅画面始终模模糊糊——漫天黄沙里，一杆狼头旗正撕裂血色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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