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密室的烛火忽明忽暗,林清欢捏着乌木簪的手指泛白。
沈景明刚将最后一方火漆按在假密信上,转头便见她额角沁出细汗,眉峰微蹙——这是窥天眼用过的征兆。
"阿欢。"他伸手要扶,却在中途顿住。
林清欢最厌人将她当易碎瓷娃娃,尤其在这种节骨眼上。
他改而将狐裘大氅抖开,轻轻搭在她肩上:"青竹说后巷的雪半时辰前停了,现在去李成安府,檐角积的雪还没化,正好掩足音。"
林清欢指尖着大氅边缘的兔毛,目光落在案上的碎玉私印上。
三日前在凤仪宫,皇后手炉崩裂时,那点碎玉混着炭灰落在她鞋尖。
当时她弯腰捡帕子,指腹触到玉面刻的"成安"二字,心下便有数了——李成安表面是救过圣驾的太医院院判,实则早被长公主收买,每月十五玉芙去御药房,哪里是送参茸,分明是送密信。
"我刚才用了窥天眼。"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日低了些,"看见李成安府后墙第三棵老槐树下有个暗桩,穿皂色短打,腰间挂着铜哨。"她抬眼时,眼尾泛起薄红,"还有,西跨院的狗棚里养了两条獒犬,戌时喂过肉,子时会犯困。"
沈景明的拇指重重叩在桌案上。
他早知道窥天眼耗寿元,可每次看她用后眼尾泛红的模样,总像有人拿细针戳他心口。"今日只用了两次?"
"嗯。"林清欢扯了扯他的袖口,"第一次看暗哨分布,第二次看犬类习性。
第三次...留着应变。"她低头将乌木簪往鬓边插了插,鹤顶红的簪头在烛火下泛着幽蓝,"景明,若等会儿我站不稳..."
"不会。"沈景明截断她的话,将她的手包进自己掌心。
他的手有常年握剑的薄茧,此刻却暖得烫人,"我背你。"
密室门被青竹轻轻推开,冷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
十二名暗卫立在廊下,玄色劲装外罩着染了雪色的披风,腰间短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清欢数了数,正好是镇北王府最精锐的"雪狼卫"——沈景明亲自训练的死士,每人都会口技、易容,连呼吸都能调成与夜枭同频。
"走后巷,过成衣铺转西。"林清欢出声时,十二道目光同时扫向她。
她指腹抵着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老槐树下的暗桩,让老七去引开——他口技学更夫最像。
獒犬...青竹带两包蒙汗药,撒在狗食槽里。"
沈景明解下腰间的玄铁剑递给她:"你拿这把,轻便。"他自己则抽了短刀别在靴筒,"我带老西、老五去书房,你带老六守外围。
记住,子时三刻必须撤,不管找没找到东西。"
林清欢接过剑时,指尖触到剑柄缠着的棉絮——是沈景明前日亲手缠的,说她手小,握久了会磨红。
她将剑往袖中一藏,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的暗潮:"若遇埋伏..."
"连棋带棋盘掀了。"沈景明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她发间的乌木簪,"你说的。"
李成安的府邸在城南,朱漆大门上的铜钉结着薄冰。
林清欢缩在街角的酱菜缸后,看着老七捏着嗓子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果然见后墙老槐树下晃出个黑影。
暗桩搓了搓手,往巷口张望,老七的更夫声便从另一个方向响起,黑影骂骂咧咧追过去,靴底踩碎积雪的声音渐远。
"走。"林清欢拍了拍青竹的肩。
青竹猫着腰翻上墙头,月光落在他发顶,竟比积雪还白。
等他落地的暗号——三声夜莺啼叫响起时,林清欢才发现自己刚才屏住了呼吸。
书房在东院,窗纸上透着火光。
沈景明贴着墙根移动,短刀挑开窗闩的动作比猫还轻。
林清欢守在院角的太湖石后,耳尖动了动——西跨院的獒犬没叫,说明青竹得手了。
她摸出乌木簪,簪尾的鹤顶红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这是最后一道保险。
"阿欢!"
沈景明的低唤混着冷风扑来。
林清欢转身时,正见他从窗内探出头,手里举着个檀木匣子。
匣盖半开,露出里面叠着的信笺,最上面一张的火漆印正是镇北王府的麒麟纹——那是三日前他故意放的假消息,说前锋营要调三千人去北疆。
"找到了。"沈景明的声音里压着狂喜,"每月十五的密信,还有长公主的手令..."
"小心!"林清欢突然拔高声音。
她的窥天眼第三次发动,眼前闪过刺目的红光——东院角门处涌出七八个持剑的人,为首的穿月白锦袍,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李成安的贴身护卫陈九。
"撤!"沈景明将檀木匣塞进林清欢怀里,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
陈九的剑刚出鞘,钉尖便擦着他耳际钉进墙里。
林清欢拽着他往院外跑,靴底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声,身后传来陈九的怒吼:"抓活的!"
青竹带着雪狼卫从西面八方围过来,短刃与长剑相撞的脆响划破夜的寂静。
林清欢护着檀木匣退到后墙,抬头见老槐树的枝桠正好够着墙头。
她将匣子塞进沈景明怀里,踩着他的肩膀翻上去,又伸手拉他。
"阿欢!"沈景明突然拽她的手腕。
林清欢回头,正见陈九的剑刺来,寒光映着她鬓边的乌木簪。
她反手抽出玄铁剑格挡,金属相击的震颤顺着手臂窜上心口。
沈景明趁机将她推上墙,自己则挥刀逼退陈九,跃起来时后腰挨了一剑,血珠溅在雪地上,像开了朵红梅。
"走!"他吼道。
林清欢咬着唇翻出墙,刚落地便被青竹扶住。
雪狼卫己经在巷口备好了马车,帘子一掀,沈景明踉跄着栽进来,后腰的血浸透了衣襟。
"先止血。"林清欢抖开狐裘大氅裹住他,指尖颤抖着解他的腰带。
沈景明却抓住她的手,将檀木匣塞进她掌心:"看...里面。"
匣子里的信笺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
林清欢展开,见上面写着"大典当日,太医院进的安神汤换半钱朱砂",落款是长公主的私印。
她的指尖骤然收紧,抬头时正撞进沈景明染血的笑:"看来...他们等不及了。"
马车碾过积雪的声音渐远,李成安府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
林清欢望着车外渐远的朱门,将信笺贴在胸口。
那里还揣着沈景明的体温,混着血腥气,烫得她眼眶发酸。
"回府。"她对车夫说。
风卷着雪粒子拍打车帘,像有人在黑暗中叩门——可这一次,叩门的人,该换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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