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黄立烨与刘忆柳这对历经波折的有情人终于拨云见日。李莲儿倚在廊柱下,看着他们,嘴角噙着老母亲般欣慰又狡黠的笑。黄家二老经历了这“狐仙变儿媳”的惊天转折,起初吓得差点背过气去,老两口对着祖宗牌位嘀咕了半宿“家门不幸”还是“祖坟冒青烟”。可眼见儿子那失魂落魄的劲儿一扫而空,眼神清亮,拉着刘忆柳的手笑得像个傻子,二老那点惊惧瞬间被狂喜冲得七零八落。激动之下,竟带着全家老小,连夜在祠堂对着列祖列宗梆梆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是感谢祖宗保佑儿子“康复”,还是恳求祖宗原谅这桩“非比寻常”的亲事。
接下来便是棘手问题:如何处置那只被打回原形、重伤蜷缩在地的狐狸——念游。
黄立烨看着地上那团瑟瑟发抖、不复往日妖娆的白毛,心头百感交集。他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五百年道行……实属不易。况且,她虽步步紧逼,到底未曾真正害人性命。赶尽杀绝,于心何忍?”话虽如此,他眉宇间却笼着一层忧色,“只是……放她离去,又恐是纵虎归山,日后卷土重来,岂非后患无穷?”
李莲儿抱着手臂,目光如炬地审视着那只狐狸,闻言轻哼一声,语气带着洞悉世事的犀利:“这狐妖本就不该滞留此界。如今被打回原形,根基大损,若让她在此地重新修炼?呵,根基不稳的妖,最容易心性扭曲,为求速成不择手段。到时,方圆百里怕是要鸡犬不宁。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她顿了顿,眼神若有所思,脑海中闪过狐妖曾嘶喊的“碧水宫”一词,心中疑窦丛生:碧水宫……难道与我这身莫名的术法有关?这狐狸,现在还真不能死……
黄立烨脸上那丝混杂着后怕、怜悯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神情,李莲儿暗自腹诽:啧,男人!甭管是人还是妖,但凡沾点“美人”的边儿,这心肠就软得像面条!今天我要是一剑结果了这狐狸精,保不齐她就成了黄大公子心头那抹永远抹不掉的朱砂痣、窗前的白月光,午夜梦回都得唏嘘两声。这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帮阿柳把这呆头鹅抢回来,岂能留此隐患?*
“哎哟!什么味儿啊这是?熏死个人了!”黄家二老率先捂着鼻子跳开,脸皱得像两颗风干的酸枣。刘忆柳和黄立烨也同时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浓烈骚臭呛得连连后退,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与不适,不约而同地掩住口鼻。
李莲儿早有准备,不知从哪儿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块浸了药汁的棉布,优雅地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慢悠悠解释道:“喏,这就是被打回原形、道行溃散的铁证!她那点障眼法失效了,几百年来腌入味的‘本真气息’,自然就藏不住了。” 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促狭。
地上的白狐(念游)闻言,猛地抬起虚弱的脑袋,羞愤地朝李莲儿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咕噜声,但随即又被那无法掩盖的自身气味击垮,羞愧难当地将头深深埋进前爪里,恨不得原地消失。
那浓郁到辣眼睛的味道让黄立烨再也绷不住,拉着刘忆柳又连退了好几步,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那点残留的怜惜彻底被生理性的嫌弃取代。
李莲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笑:得,这下彻底掐灭那点可能的‘白月光’苗头了。瞧这嫌弃劲儿,够阿柳放心八百回了。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决定给这场面加点料,来个“难忘的告别”。
她蹲下身,尽量平视着瑟瑟发抖的狐狸,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戏谑:“小狐狸,别装死了。起来,跟我走一趟吧。”
狐狸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恐,还混杂着一丝不解。
“放心,现在不取你性命。”李莲儿晃了晃掩鼻的棉布,“带我去你们异界的入口。你这身‘异香’,留在此界终究是个祸害,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比较妥当。” 她故意加重了“异香”二字,狐狸气得浑身毛都炸了一下,却又无力反驳。
事了拂衣去。不顾刘忆柳泪眼婆娑的挽留和黄家众人的再三致谢,李莲儿利落地收拾好她那神奇的“菜篮子”,婉拒了刘忆柳同住的邀请。
黄府大门前,檐下风铃轻响。
“阿莲!刘忆柳紧紧抓住李莲儿的手,眼中满是不舍,“你……你一定要来喝我们的喜酒!虽然相识才短短一日,可我总觉得,像是认识了你一辈子那么久。”
红衣似火的李莲儿回握住她的手,笑容洒脱又温暖:“傻阿柳,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把这‘香源’送走,就是给你最好的新婚贺礼啦!此番兰陵之行,最高兴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贴心的姐妹。” 她话锋一转,目光如电般射向一旁紧张搓手的黄立烨,故意板起脸,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警告:“黄大公子!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敢有半分委屈她、对不起她,哼哼……”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凌厉,“天涯海角,我也定要回来替她讨个公道!到时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果很严重’!”
黄立烨被她看得一激灵,连忙挺首腰板,指天发誓:“李姑娘放心!在下黄立烨对天起誓!若他日有半分对不起阿柳,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死”字还没出口,就被刘忆柳急急捂住了嘴。
“哎呀!你这呆子!谁让你发这么重的誓!多不吉利!”刘忆柳又羞又急,脸颊飞红,嗔怪地瞪了黄立烨一眼。
“咦——好肉麻!”李莲儿夸张地搓了搓胳膊,仿佛被酸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提起她那标志性的、此刻装着“特殊行李”的菜篮子,潇洒地转身,红色的身影融入门外渐深的暮色中,只留下一串清朗的笑语随风飘来:“行啦行啦!酸死我了!你们俩好好腻歪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江湖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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