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得彻底，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
林昭背靠着议事厅外的梧桐树，听着厅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喉间逸出半声轻笑。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笔，笔杆上的莲纹在指腹下微微发烫——这是方才抄录《御火诀》时，灵气渗透进器物的痕迹。
“林昭，老爷子召见。”
林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昭转身时，瞥见对方腰间的鎏金腰牌在阳光下晃了晃，那是只有主家核心成员才有的规制。
他垂眸掩去眼底暗涌，步幅不疾不徐，鞋尖却在掠过门槛时微微顿了顿——这是他刻意训练的“从容”，像极了那些从小养在主院的嫡子。
议事厅内的檀香味比方才更浓了些。
林老爷子端坐在主位，银须垂落在玄色锦袍上，目光如刀般劈过来时，林昭甚至能听见空气被划破的声响。
案几上摆着那枚“家族荣誉令”，青铜质地泛着冷光，正面刻着“林”字图腾，背面是三枚星纹——这是林家百年间只颁过七次的信物，持有它可自由出入族内禁地。
“知道为何召你？”林老爷子的声音像老树根摩擦青石板。
林昭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是用藏经阁旧书页纳的千层底，针脚细密得能数清。“孙儿愚钝，但前日东墙密道之事，若没有藏经阁的封灵术，林辰房里的护腕和铜牌，怕是烧得连渣都不剩。”
“好个‘愚钝’。”林老爷子突然笑了，指节叩了叩案几上的荣誉令，“你抄了三年藏经，我让人查过，《玄阳炼气诀》抄了十七遍，《御火诀》抄了九遍——”他忽然压低声音，“连那本残卷《破妄诀》，你都用朱笔补全了缺页。”
林昭的呼吸顿了顿。
他早猜到有人在留意自己，却没料到是家主级别的人物。“孙儿只是...想多学些东西。”
“学东西？”林老爷子将荣誉令推过来，“明日起，藏经阁后楼三层，你随意进出。”他的目光扫过林昭腰间的玉笔，“那支笔是你母亲留下的？”
林昭的手指骤然收紧。
玉笔的笔帽内侧刻着“昭”字，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是。”他的声音发涩。
“你母亲当年，是我见过最会抄经的人。”林老爷子的声音软了些，“她抄的《静心咒》，连化神期的老怪都求过。”他挥了挥手，“去吧。”
步出正厅时，林昭的掌心沁出薄汗。
荣誉令压在掌心里，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这不是奖赏，是试探。
他刚转过影壁，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昭弟！”
林瑶从假山后闪出来，鬓角碎发被风掀起，露出耳后一点朱砂痣。
她怀里抱着个青布包裹，塞到林昭手里时，指尖还在发抖。“这是...林广长老托我转交的。”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他说你该去更大的天地看看。”
林昭解开布包，里面躺着张羊皮密信，墨迹未干，还带着松烟墨的香气。“五域宗门选拔，三月后于苍梧山。”他的喉咙发紧，“堂姐，长老为何...”
“那日在议事厅，林广长老替你说了三句话。”林瑶咬了咬唇，“他说你抄经时，灵气流转的轨迹像极了当年那位‘笔仙’。”她突然抓住林昭的手腕，“昭弟，我总觉得...林家容不下你这只凤凰。”
林昭望着她眼底的担忧，心里某个地方软了软。
他将密信塞进怀里，冲她笑了笑：“我会小心的。”
林瑶走后，林昭攥着荣誉令首奔藏经阁。
后楼三层的木门上贴着封条，他将荣誉令按在门环上，只听“咔”的一声，封条自行碎裂。
推开门的刹那，陈腐的书卷气裹着淡淡药香涌出来——这里的典籍，每本都用朱砂防虫，是林家最珍贵的传承。
他沿着木梯往上走，每一步都能听见木板的吱呀声。
第三层最深处，一架檀木书案上摆着本泛黄的羊皮卷，封皮上“九霄御空诀”五个字，是用金粉写的，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林昭刚伸手触碰，面板突然亮起：“九霄御空诀·初识（0/800）”。
抄录时，笔尖刚落在纸上，体内灵气便开始翻涌。
他记得《玄阳炼气诀》里说过，高阶功法会引动天地灵气共鸣，可此刻的感觉更像...有双手在推着他突破练气九层的瓶颈。
每写一个字，面板上的数字就跳一下，当抄到“御空者，需以气为翼，以意驭风”时，熟练度突然涨到了“127/800”，而他的丹田处，竟隐隐有了筑基的征兆。
“小昭。”
林广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昭慌忙收笔，转身时见对方正扶着楼梯扶手，鹤发被穿堂风掀起几缕。“长老。”他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林广走到书案前，指尖抚过《九霄御空诀》的残卷，“这是你母亲当年未抄完的。”他转头看向林昭，“她总说，好笔手不该困在藏经阁。”
林昭的呼吸一滞。
母亲的事，他从未从家族人口中听过只言片语。“长老...”
“去参加宗门选拔吧。”林广拍了拍他的肩，“林家的天，太小。”
与此同时，林辰的院落里，茶盏碎片扎进青砖缝里，像撒了把碎玉。
他攥着密信的手在发抖，信上是林婉儿的字迹：“己联系血煞门，三月后苍梧山见。”窗外传来巡卫的脚步声，他猛地将信塞进炭盆，火星子溅到袖口，烧出个焦黑的洞。
“主子，王七那老匹夫又带人查账了。”阿鬼缩着脖子站在门口，后颈的追踪符印记红得刺眼。
林辰抄起茶盘砸过去，瓷片擦着阿鬼的耳朵飞出去：“废物！
连个追踪符都解不掉？“他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等血煞门的人到了...林昭，我要你死无全尸。“
月上中天时，林昭站在藏经阁顶层。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的灯火像散落的星子。
他摸了摸怀里的《九霄御空诀》残卷，又摸了摸腰间的玉笔——笔杆上的莲纹，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
“林家，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他对着风喃喃，“这一次，我要走得更远。”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瓦砾被踩碎的声音。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反手摸向腰间的玉笔。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青瓦上投出个紧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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