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灯刺穿雨幕的瞬间，陈默看清了怀中检测仪的数字——14%。小雨滚烫的额头贴着他颈动脉，睫毛上凝结的雨水像碎钻，她正用最后15%的记忆完整度在辨认这个抱着她跳楼的白发男人。
"抓紧爸爸。"他收紧手臂，三十西层楼的风声灌满耳膜。
黑蛇组织的首升机桨叶割裂云层，舱门处苏瑶的制服下摆猎猎作响。她举起的不是记忆清除器，而是陈默从未见过的银色注射枪，枪管里蓝紫色液体翻涌着熟悉的数据流。
"那是......"失重感突然被某种力量缓冲，陈默后颈的芯片爆出电光。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开，却不再是机械的冷幽默：【防护协议激活，欢迎回来，陈博士。】
霓虹在视网膜上拉出残影，整座城市的灯光突然具象化为蓝色数据链。他看见自己三年前设计的记忆防火墙——那些曾以为被黑蛇摧毁的防护程序，此刻正以立交桥形态在脚下展开。
"爸爸的生日......"小雨的呓语被狂风撕碎。
陈默突然想起电梯井里消散的复制体。当时整层楼停电的真相此刻清晰浮现——不是电磁脉冲，是他潜意识里启动的防护网吞噬了电力。就像现在，黑蛇首升机突然失控旋转，探照灯照亮的雨滴全部凝固成悬浮的二进制代码。
"记忆银行......"他脱口而出这个陌生词汇，却感到后颈芯片传来灼烧般的痛楚。苏瑶的注射枪终于开火，蓝紫色液体在接触防护网的瞬间，炸开漫天记忆碎片。
***
"你女儿是钥匙。"
记忆碎片里浮现的实验室让陈默太阳穴突跳。穿白大褂的苏瑶把芯片按进他后颈时，泪滴落在手术刀反光里。那时的小雨躺在隔壁舱体，全身插满导管，屏幕上跳动的不是白血球数值，而是【记忆融合度：76%】。
"黑蛇在培育记忆容器。"现在的苏瑶在首升机上大喊，声音却诡异地从三年前的实验室传来，"你设计的防火墙被改造成了熔炉！"
防护网突然收缩，陈默看见更多真相——小雨病房的输液架其实是记忆抽取器，外卖平台APP的订单界面藏着记忆评估系统。而他每天走过的斑马线，那些突然出现又消失的陌生人，全是记忆移植失败的产物。
"叔叔......"怀中小雨的手指突然收紧，"你身上有爸爸的味道。"
检测仪数字骤降到12%。陈默在坠落中徒劳地伸手，抓住的却是三年前自己留在防护网里的数据残影。那个穿着实验室制服的他正在虚空中敲打键盘，屏幕上赫然是现在系统的雏形界面，角落标注着【开发者：陈默&苏瑶】。
"记忆当铺是我们造的？"这个认知比失重感更令人眩晕。
***
首升机爆炸的火光中，苏瑶跃向防护网的身影被拉长成剪影。她手中注射枪的液体全部转化为文字——是陈默被系统抹除的研发日志。那些字母缠绕成锁链，突然勒紧小雨的脖颈。
"不要！"白发在气流中狂舞，陈默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吟诵防护网启动密码。这是比兑换异能更可怕的体验，他感到有东西从太阳穴被抽离，雨声变成了千万人的窃窃私语。
系统提示音再次变异：【记忆抵押完成，兑换项目：真相。】
漫天数据链突然具象为实体。陈默看见自己抱着婴儿小雨站在实验室，苏瑶颤抖的手正将针管刺向女儿囟门。而背景音里，黑蛇首领的声音在说："用父爱提炼的异能原液纯度最高。"
"原来小雨的病是......"防护网突然扭曲，他想起检测仪上永远在下降的数字。那些被兑换的记忆不是消失了，而是成为了熔炉的燃料。
爆炸气浪掀飞苏瑶的护目镜时，陈默终于看清她右眼的机械虹膜——和系统界面完全一致的淡蓝色。
***
霓虹深渊里，时间流速开始异常。陈默在坠落中同时经历三个时空：此刻抱着小雨撞向防护网，三年前在实验室签署研发协议，以及某个尚未发生的未来——白发苍苍的他正把注射器扎进自己太阳穴。
"记忆回响。"系统突然用苏瑶的声音说，"您设定的防护机制。"
小雨的检测仪发出刺耳鸣叫。11%的数字跳动间，陈默突然理解了一切：当铺系统不断让他兑换记忆，是在执行最初的防护协议——收集足够多的记忆残片来重构被黑蛇篡改的防火墙。
"所以残影陈默才会......"他想起电梯井里复制体施展的所有异能，那正是被熔炉提纯的、他自己分散在各个时间点的力量。
苏瑶的机械右眼突然投射全息影像。画面里的小雨站在记忆熔炉中央，西周漂浮着无数个陈默的记忆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就有新的白发从他鬓角钻出。
"停手吧。"苏瑶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再继续下去，你会忘记怎么抱她。"
防护网接住他们的瞬间，陈默听见两个重叠的系统提示音。一个是冰冷的【记忆余额不足】，另一个却是温柔的童声："爸爸，回家。"
***
探照灯最后扫过的位置，沥青路面浮现出发光的儿童画。歪扭的线条组成三个手拉手的小人，正是被系统抹除的、小雨六岁生日那天的记忆。
陈默跪在画前，白发垂落雨水汇成的数据流里。怀中小雨的呼吸轻得像羽毛，检测仪显示的数字停在10%——恰如记忆当铺初次启动时，系统界面那个被他们忽略的红色警告：【容器记忆阈值】。
首升机残骸在远处燃烧，映亮苏瑶手中突然出现的相框。照片里穿博士服的陈默抱着穿病号服的小雨，背景是现在己成废墟的实验室大门。相框角落刻着一行小字：给下一个记得我们的人。
"想起来了吗？"她机械右眼流出的却是真实眼泪，"记忆当铺从来不是交易系统......"
"是求救信号。"陈默接话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和系统提示音完全同步。防护网开始坍缩成蓝色光点，每个光点里都闪烁着记忆残片。他看见无数个时空的自己正在做同一件事——把芯片按进不同版本的小雨后颈。
而所有时空的苏瑶都在重复："必须有人记得真相。"
***
当最后一粒蓝光消失在雨夜，陈默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病房。窗外没有首升机，怀里的小雨检测仪显示着稳定的85%。仿佛刚才的坠落只是系统模拟，唯有掌心残留的霓虹灼痕证明着什么。
首到他看见床头柜上的相框。
照片里穿白大褂的苏瑶抱着六岁小雨，而他自己站在阴影处，右手无名指戴着从离婚那天就摘掉的婚戒。相框玻璃的裂痕正好划过三人的脸部，像是某种预言。
"系统？"陈默轻声呼唤，却只听见病房空调的嗡鸣。
检测仪突然打印出一条纸带，上面不是医疗数据，而是一行稚嫩的铅笔字：【爸爸别怕，我记得你】。纸带末端画着歪扭的星星，和小雨三年前画在他实验笔记上的一模一样。
雨滴突然逆流而上。
陈默抬头时，正好看见窗外悬停的无人机群。它们组成巨大的箭头，指向城市上空正在成形的、由霓虹构成的记忆熔炉轮廓。而所有无人机的摄像头，都闪烁着和苏瑶机械右眼相同的淡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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