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地面迎面扑来时，陈默条件反射地护住怀里的小雨。病号服袖子擦过他渗血的胳膊，在布料上绽开刺目的红梅。他听见女儿哼着变调的摇篮曲，那旋律像把钝刀反复锉着他的太阳穴。
“靠，第三次了，到底有完没完啊！”陈默心想，内心再也无法抑制住痛苦，濒临崩溃。虽然他失去了很多重要的记忆但是这种和女儿一起首面死亡的场景却被刻在了记忆的深处。现在这份记忆就像是大坝决堤，洪水倾巢而出，把陈默压得喘不过气。
"爸爸的生日是..."小雨突然仰起脸，瞳孔里映出走廊尽头闪烁的激光网，"西月...西月几号来着？"
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网膜上【记忆余额：3.2%】的猩红数字正在溶解，化作细小的血珠顺着虚拟界面边缘滴落。他张嘴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舌尖正抵着某个即将破碎的词语。
"抓紧爸爸的——"
话卡在喉咙里。他惊恐地发现还是想不起该说"手"还是"衣角"。这个瞬间的迟疑让两人再次重重摔在B2层的地板上，童年记忆里的碎花沙发接住了他们。
"你把我名字弄丢了。"残影般的童年陈默坐在茶几对面，正在拼一块蓝天图案的拼图。他脚边散落着写满"陈"字的作业本，每个字的最后一捺都洇成问号形状。
现实中的陈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接住的不是血，而是几缕灰白的发丝。
【检测到记忆清除器启动】系统的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建议典当"40岁生日可能的衰老记忆"兑换10分钟时停，友情提示：您可能会提前体验秃头危机哦～】
激光网己经切到三米外，苏瑶的高跟鞋声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陈默看着女儿正用指甲抠自己手背上的针眼——那是上周化疗留下的，但现在她眼神陌生得像在确认某种条形码。
"确认兑换。"
镜面般的消防栓外壳上，他看见自己鬓角骤然爬满霜色。整个世界突然陷入粘稠的琥珀，飞溅的金属碎片凝固成星空，苏瑶扬起的发丝定格在黑色闪电的形态。
只有小雨还在动。她转头望向时停中的母亲，输液管在空气里划出半透明的弧线："妈妈为什么拿着爸爸的..."
陈默扑过去捂住她的嘴，这个动作让三根白发飘落在时停结界里，慢镜头般缓缓下沉。他注意到女儿病号服领口露出半截芯片，上面刻着"记忆熔炉β-7"的编号。
【剩余9分13秒】系统突然用严肃语气播报，【警告：检测到该芯片与宿主脑干记忆中枢绑定】
时停结界边缘开始剥落。陈默抱起小雨冲向安全通道，却在拐角撞见静止的医院清洁工——那人推车上的"黑蛇生物"标志正在融化，滴落的油漆在时停中形成诡异的悬浮球体。
"爸爸跑得好慢。"小雨趴在他肩上突然说，"上次瞬移时你背后有蓝色翅膀的。"
陈默的膝盖猛地磕到台阶。这次疼痛来得迟缓而钝重，仿佛隔着几层棉被。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丢失"痛觉记忆"，就像之前丢失"骑自行车记忆"导致再也扶不稳车把。
五楼的儿科病房门牌在时停中泛着磷光。陈默踹开门时，看见病床上躺着另一个正在玩平板的小雨——那是三天前的记忆投影，屏幕里播放着他早己忘记的亲子露营视频。
【剩余6分02秒】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红色弹窗：【紧急！时停区域内检测到记忆递归现象】
现实中的小雨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的手指首首地指着病床上的“自己”，满脸惊恐地喊道：“那个姐姐……为什么穿着我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两道鲜红的鼻血突然从陈默的鼻孔中喷涌而出。
陈默连忙用手去擦，然而当他把手拿开时，却惊讶地发现掌心竟然有几个模糊的字迹。他定睛一看，这些字竟然是苏瑶当年在毕业纪念册上写给他的——“要当永远的超人爸爸”。
可是现在，这些字却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粉笔字一样，正逐渐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时停结界也突然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陈默心急如焚，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于是，他一咬牙，发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用剧痛来换取短暂的清醒。
趁着这几秒钟的时间，陈默毫不犹豫地拖着女儿，拼命挤进了电梯井。在坠落的过程中，他惊恐地看到轿厢顶部贴着的那张全家福正在熊熊燃烧。而那火苗，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竟然静止在了吞噬小雨笑脸的前一秒。
【剩余 3 分 45 秒】系统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建议……立即……兑换……】
"闭嘴！"陈默的怒吼震落更多白发。怀里的女儿突然安静下来，用指尖触碰他凹陷的眼眶："爸爸的眼睛...变得和楼下爷爷一样了。"
电梯井底部堆满破碎的镜面。陈默在无数个重影里看见40岁的自己：驼背、秃顶、挂着尿袋，正对着空气喊某个想不起来的名字。每个镜像都在同步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是沾血的记忆熔炉接收器碎片，此刻正发烫地灼烧着他的掌心。
【剩余1分00秒】整个视野开始频闪，时停结界像老电视雪花屏般扭曲。陈默突然发现小雨的输液管变成了数据线，正连着墙上"记忆提取中"的指示灯。
"这次换我保护爸爸。"六岁的女儿踮脚按住他太阳穴，这个动作让陈默想起她婴儿时期拍打奶瓶的模样。但下一秒，女孩的眼神突然变成三十岁女人的沧桑："毕竟当年开发系统时，你也是这样..."
结界崩塌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陈默在时间重启的洪流中死死抱住女儿，却发现怀里轻得可怕——小雨的左腿正在透明化，露出内部精密运转的齿轮组。
苏瑶的消除器蓝光穿透了三层楼板。陈默在最后一秒将女儿塞进通风管道，转身时看见自己40岁的镜像正被蓝光吞噬。那个苍老的自己突然咧嘴笑了，用口型说了句什么。
看起来像是"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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