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裹挟着毁灭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云襄的胸口!她眼前瞬间被刺目的火光和翻滚的浓烟吞没!耳中只剩下尖锐的、撕裂一切的嗡鸣!身体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重重撞在身后坚实的墙壁上!
“噗!”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被云襄死死咬住嘴唇咽了回去。左肩的旧伤仿佛被无形的烙铁再次烫过,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碎裂的木屑、滚烫的瓦砾如同冰雹般砸落,在她的手背上划开血痕。浓烟带着刺鼻的硫磺和焦糊味,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引发撕心裂肺的呛咳。
“东家!”秦刚嘶哑的吼声在爆炸的余波和烟尘中显得模糊不清。他挣扎着从护着云襄的角落爬起,半边身子被落下的碎木砸得鲜血淋漓,却不管不顾,拼命想要拉起蜷缩在地上的云襄。
金库!西海商行的心脏!
云襄透过被震裂的窗框缝隙,看到那冲天而起的烈焰,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贪婪地吞噬着她呕心沥血重建的一切!账册、契书、打通瀚海商路的关键资金、沈砚的黄金……还有那些支撑着无数伙计生计的希望,都在那翻滚的火焰中化为飞灰!一种比身体剧痛更甚百倍的冰冷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灵魂,让她几乎窒息。
完了……全完了……
柳玄……灰衣人……爆炸……
是他?是他吗?!
那个为她挡斧,眼神复杂的情报掮客?还是那个背后站着宁王世子、深不可测的“听雨楼”主人?或者……他根本就是“腾蛇”?!
混乱的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大脑。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一股源自血脉深处、被仇恨和不甘淬炼出的求生意志,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猛然炸响!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爹的仇未报!西海的根不能断!纵使化为灰烬,我也要从这灰烬里爬出去!
“走……咳咳……快走!”云襄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抓住秦刚伸来的手臂,借力猛地站起!身体的剧痛和眩晕让她一个踉跄,但她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和剧痛刺激着混沌的神经,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带人……撤!去……旧染坊仓库!那里……咳咳……还有……”
她的话被更加猛烈的爆炸声打断!金库方向传来建筑连续垮塌的恐怖巨响!整座西海商行的三层主楼都在剧烈摇晃!脚下的楼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
“东家!楼要塌了!快走!”秦刚目眦欲裂,再顾不得许多,一把架起云襄,对着仅存的几名护卫嘶吼:“护着东家!从后窗跳!去河边!”
浓烟弥漫,烈焰顺着楼梯和墙壁疯狂向上蔓延,灼热的气浪舔舐着皮肤。护卫们用湿布捂住口鼻,簇拥着云襄和秦刚,跌跌撞撞冲向三楼后窗。楼下,码头方向传来漕帮汉子弹压暴乱的怒吼和府衙差役的呼喝,与近在咫尺的死亡烈焰形成地狱般的交响。
就在他们即将撞开后窗的刹那——
“轰隆——!!!”
主楼靠近金库一侧的承重柱在烈焰焚烧下终于不堪重负,带着半面燃烧的墙壁和无数瓦砾轰然向内倒塌!狂暴的火焰和烟尘如同决堤的岩浆,瞬间吞噬了后窗逃生的路径!灼热的气浪将众人狠狠掀翻在地!
“咳咳咳……”云襄被浓烟呛得几乎窒息,眼前金星乱冒,左肩的剧痛让她几乎握不住秦刚的手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漫过心头。逃不掉了……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哗啦——!!!”
他们头顶的天花板猛地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撕开一个大洞!燃烧的木梁和瓦砾如同暴雨般落下!
一道如同从九幽地狱冲出的玄色身影,裹挟着浓烟与火星,如同陨石般轰然砸落在云襄身前!是沈砚!
他玄色的锦袍多处被烧焦撕裂,脸上沾满烟灰和血迹,几道被火焰燎出的水泡触目惊心。但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比烈焰更加骇人的疯狂与暴戾!他手中的横刀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和碎肉,显然是一路从楼下杀穿了火海冲上来的!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秦刚护在身下、咳得蜷缩成一团的云襄。当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和嘴角刺目的血痕时,沈砚眼中那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云……”一个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名字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化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一步上前,无视秦刚惊骇的目光,粗暴地一把将云襄从地上拽起,紧紧箍进自己滚烫的、带着浓重血腥和焦糊气息的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
“谁让你待在这里的?!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阎王也带不走!”沈砚的咆哮在云襄耳边炸响,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后怕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他一手死死搂着她纤细颤抖的腰肢,另一手横刀狂舞,将砸落的燃烧物狠狠劈开!火星西溅!
云襄被他箍得几乎喘不过气,肩头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男人胸膛传来的剧烈心跳和那狂暴炽热的体温,却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挡住了灭顶的绝望。她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烟灰和血污掩盖不了那份因极度恐慌和愤怒而扭曲的冷硬线条。这一刻,什么算计,什么情愫,什么危险羁绊,都变得无比苍白。只有这具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怀抱,是这片死亡火海中唯一的真实。
“走!”沈砚不再多言,如同护崽的凶兽,将云襄死死按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后方追来的烈焰和上方不断坠落的燃烧物!他朝着被炸开的侧墙缺口猛冲过去!那里火焰稍弱,但下方是数丈高的陡坡和混乱的河岸!
“跳!”沈砚怒吼一声,抱着云襄,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云襄下意识地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沈砚散发着血腥和焦糊气息的胸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烈焰的咆哮、还有身后护卫们紧随其后的惊呼!
“砰!”沉重的落地声伴随着骨骼的闷响!沈砚用身体充当了肉垫,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抱着云襄的手臂,却如同铁箍般没有丝毫放松!
“公子!东家!”秦刚和几名护卫也狼狈地跟着跳下,滚落在地,立刻挣扎着爬起围拢过来。
沈砚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中的云襄:“你怎么样?”声音依旧嘶哑紧绷,带着不容错辨的焦灼。
云襄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和肩头的剧痛,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她虚弱地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抬手指向那依旧在烈火中哀嚎、不断崩塌的西海商行主楼,眼中是无尽的痛楚与灰烬。
西海商行……她的心血……她的根……就这样在眼前化为了冲天的烈焰和滚滚浓烟!
“东家!顾先生……顾先生还在里面!”一名护卫突然惊恐地嘶喊起来!
云襄如遭雷击,猛地抬头!只见三楼那尚未完全被火焰吞噬的窗口,隐约可见顾文清的身影!他似乎在爆炸发生时就在金库附近清点账册,此刻被垮塌的梁柱和烈火困在了一角!浓烟中,他捂着口鼻,艰难地试图移动,却被一块燃烧的巨木挡住了去路!
“顾叔!”云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挣扎着想从沈砚怀中起来,却因剧痛和虚弱再次!
沈砚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他猛地将云襄推向秦刚:“护好她!带她去安全地方!”话音未落,他玄色的身影己如离弦之箭,再次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吞噬一切的烈焰地狱!
“公子!不可!”秦刚等人失声惊呼!那火势,神仙难救!
沈砚对身后的呼喊置若罔闻。他眼中只有那个在火海中挣扎的身影!顾文清不仅仅是云襄的顾叔,更是他父亲云之澜的生死之交,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更是守护着汇通与西海无数秘密的定海神针!他绝不能死!
玄色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再次消失在翻滚的浓烟和狰狞的烈焰之中!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主楼的另一根承重柱也倒塌了!整座楼宇发出垂死的呻吟,向着金库的方向倾斜!火势更加猛烈!
“沈砚——!”云襄看着那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窗口,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昏死在秦刚臂弯里。
“东家!东家!”秦刚急得双目赤红,看着怀中昏迷的云襄,又看着那吞噬一切的烈焰,一咬牙,“撤!去旧染坊!快!”
护卫们护着昏迷的云襄,跌跌撞撞地向着城西方向撤退。身后,是映红半边天际的熊熊烈火,是西海商行轰然倒塌的巨响,是无数人绝望的哭喊和沈砚那消失在火海中的、决绝的背影。
临渊城,彻底陷入了烈火焚城的巨大混乱与恐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城西,废弃旧染坊仓库。
这里远离码头火场,相对安静,只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气息。仓库深处,用油布隔开了一个简陋的空间。一盏风灯发出昏黄摇曳的光芒。
云襄躺在铺着厚厚干草的简易床铺上,依旧昏迷不醒。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头紧蹙,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伤痛而不时地微微抽搐。左肩的绷带再次被鲜血浸透,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林老掌柜满头大汗,正用金针小心翼翼地刺入她几处大穴,试图稳住她紊乱的气息和翻腾的气血。红袖在一旁不停地更换着冷水浸透的布巾,敷在云襄滚烫的额头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仓库外,秦刚如同困兽般焦躁地踱步,身上包扎着多处伤口。仅存的几名护卫也都带伤,沉默地守在门口,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深的悲愤。
“砰!”仓库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撞开!
一道浑身焦黑、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他背上,还伏着一个同样被烟熏火燎、生死不知的老者——正是顾文清!
“公子!”秦刚惊喜交加地扑上去!
沈砚重重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灼伤的痛苦。他身上的玄袍几乎成了破烂的布条,的皮肤上布满了水泡、燎伤和深可见骨的划痕,左臂更是无力地垂着,显然受了重伤。但他背上的顾文清,却被他用撕下的布条牢牢捆缚着,护住了要害。
“顾……顾叔……”沈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小心翼翼地将顾文清放平,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林老掌柜立刻扑过来检查顾文清的情况。老人气息微弱,身上多处烧伤,左腿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骨折了,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还有气!快!拿我的药箱来!”林老掌柜急声道。
沈砚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但目光立刻投向角落里昏迷的云襄。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和染血的绷带,他眼中那刚刚压下的暴戾与痛楚再次翻涌!他挣扎着想站起,却因脱力和剧痛再次跌坐在地,只能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潜蛟……损失如何?”沈砚咬着牙,问向秦刚,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秦刚脸色惨白,声音哽咽:“活着的……算上我……只剩七个了。李头儿他们……为了断后,被……被埋在楼里了……还有在码头上没来得及撤出来的兄弟……”他说不下去了。汇通支援的精锐,加上西海本就不多的护卫,经此一役,十去七八!
沈砚闭上眼,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关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汇通的精锐,西海的根基,几乎被这一场大火彻底葬送!
“查到……是谁了吗?”他再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令人骨髓发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杀意。
秦刚深吸一口气,强压悲愤:“我们在金库废墟外围,抓到一个没来得及跑掉的家伙!是郑元奎别院的护院头子!他怀里揣着引火的火折子和半包没来得及用完的黑火药!他招了!是郑元奎的管家亲自下的令!让他趁乱混进码头,炸掉西海金库!还有……”秦刚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恨意,“我们在金库废墟里,发现了几具被烧焦的尸体,其中一具旁边,找到了这个!”
秦刚将一块被火焰熏得焦黑、却依旧能看出大致轮廓的玉佩残片递到沈砚面前。玉佩雕刻着奇异的云纹——正是柳玄当日留在西海商行的那枚玉扣的样式!旁边,还有一把被高温熔毁变形、但形制奇特的匕首,匕首柄部残留着一点深蓝色的布条碎片。
“柳玄……”沈砚看着那云纹玉扣残片和深蓝布条,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如同咀嚼着带血的碎肉,“他在哪?”
“爆炸发生前,有人看到他和他那个灰衣随从出现在金库附近!爆炸后……就消失了!”秦刚咬牙切齿,“我们的人拼死拦住那个灰衣随从,他身手极高,重伤了我们三个兄弟,但还是被他跳河跑了!他用的武器……就是这种匕首!招式……狠辣刁钻,像是昭明皇城司秘传的‘断水刀’!”
“昭明皇城司……宁王世子……”沈砚的目光落在仓库角落里那盏摇曳的风灯上,昏黄的光映着他脸上狰狞的伤口和眼中翻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笑容可掬、为她挡斧的情报掮客!指向了那个深不可测的宁王世子!
“腾蛇……柳玄……萧景琰……”沈砚的声音低沉如同来自九幽的诅咒,每一个名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仓库内一片死寂,只有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昏迷者痛苦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药味和浓重的死亡气息。这场烈火焚城的浩劫,烧毁了西海的根基,斩断了汇通的利爪,更将云襄、沈砚与柳玄(腾蛇)、宁王世子之间的仇恨,淬炼成了不死不休的血仇!
昏迷中的云襄,仿佛感受到了那滔天的恨意与杀机,在昏沉的噩梦中,她看到父亲云之澜站在血泊中,指着她心口的方向,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火焰的指印,指印的中心,赫然是柳玄那双含笑的桃花眼!而在火焰的深处,隐隐浮现出裴钰苍白而冰冷的容颜,如同一个无声的警示。
血色指印,灼烧着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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