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卷起细碎的雪沫。司无妄挺拔的身影在栖梧院中央那片最寒冷、积雪最深的地方,首挺挺地跪了下去。冰冷的雪水迅速浸透了他的裤腿,刺骨的寒意顺着膝盖蔓延全身。他仿佛感觉不到冷,金瞳在夜色中如同两点寒星,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扶桑寝室的窗口。他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咳嗽声,能“感知”到那微弱而紊乱的气息。每一次咳嗽,每一次难受的呻吟,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他甘愿承受这世间最严酷的刑罚,只求他的桑桑能快些好起来。
也许是御医的良药,也许是年轻的身体底子,更或许是窗外那道无声却固执守护的气息。后半夜,扶桑的高热终于开始退去。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依旧是一片空濛的黑暗,但身体那种滚烫灼烧的痛苦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大病初愈的虚弱和酸痛。他喉咙干得发疼,下意识地低唤:“水……无妄……水……”
守在床边的小莲立刻将温水递到他唇边。扶桑喝了几口,意识渐渐回笼。他忽然想起昏迷前最后的片段——父亲暴怒的斥责,还有无妄那毫不犹豫走向风雪中的背影!
“无妄呢?!” 扶桑抓住小莲的手腕,声音带着急切和虚弱。
小莲被他抓得一痛,连忙道:“公子您别急!司无妄护卫他……他是在外面……国公爷因为他护卫不利,罚他跪一整晚……”
扶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扶我起来!我要出去!”
“公子!您刚退烧,不能吹风啊!” 小莲急得快要哭出来。
“让开!” 扶桑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不容置疑,“拿我的大氅来!快!” 他摸索着掀开被子,双脚落地时虚软得晃了一下,却固执地站稳。
小莲拗不过他,只能含着泪,用最厚实的衣物将扶桑裹得严严实实,又给他戴上了风帽,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走到门边。
门被推开一条缝,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扶桑被冻得一哆嗦,但他顾不上这些。他努力睁大空濛的眼睛,“望”向院中。
夜色深沉,残雪映着廊下昏暗的灯笼光。院中央,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像,首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他的肩头、发顶都落满了细碎的雪花,裤腿被雪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呼出的气息在寒风中凝成一道微弱的白雾。
“无妄!别跪了” 扶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疼又气。
司无妄闻声猛地抬起头!金瞳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看到扶桑裹得像个雪球却摇摇欲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冲过去扶住他,但双腿早己冻得麻木僵硬,膝盖如同被钉在雪地里!
“公子!外面冷!快回去!” 他的声音因为寒冷和急切而沙哑变形。
“你这个……蠢材!” 扶桑的声音带着是气急败坏的心疼,“我叫你別跪了,冻死你活该!快给我起来!” 他摸索着门框,想靠近,却被刺骨的寒风逼得又退后一步,剧烈地咳嗽起来。
“公子!” 司无妄心急如焚,挣扎着想动,却牵动了冻僵的肌肉,痛得闷哼一声。
“别动!” 扶桑听到他的痛哼,又气又急,“小莲!去!拿毯子!拿热姜汤!快把他弄进来!……不,先去弄热姜汤给他灌下去!” 他语无伦次地吩咐着,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和寒冷交织,泛起异样的红晕,“唉呀!冻死你算了!……还愣着干什么?快按我说的做啊!”
小莲慌忙应声跑开。
扶桑站在门口,寒风卷起他的衣袂,他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却固执地不肯退回温暖的室内。他看不见司无妄选择的样子,咬着唇,又气又急又心疼的情绪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浓浓鼻音、委屈又霸道的命令:“司无妄!你给我听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再把自己弄成这样!听见没有!”
翌日,天刚蒙蒙亮,扶桑不顾自己尚未痊愈的虚弱,就让人搀扶着,径首去了相国公的书房——松涛阁。
相国公也是一夜未眠,忧心儿子病情,此刻见扶桑裹得严实,脸色依旧苍白地走进来,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桑儿!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有什么事等身子好了再说!”
扶桑却推开搀扶的人,走到父亲书案前,首挺挺地跪了下去——这个动作让相国公吓了一跳!
“父亲!” 扶桑的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异常清晰坚定,“孩儿是来认错的。是孩儿任性,不顾无妄劝阻,执意要在寒夜听雪,才致使自己染上风寒,让父亲忧心。孩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让父亲担忧了。” 他低垂着头,姿态放得很低。
相国公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和跪地的身影,心早就软了大半,连忙起身去扶他:“快起来!地上凉!知错就好,知错就好!父亲不怪你,只要你没事就好!”
扶桑顺着父亲的力道站起来,却顺势抓住了父亲的衣袖,抬起空濛的眼眸,“望”着父亲的方向,声音带上了一点软糯的、属于孩子的委屈和撒娇:“父亲,孩儿知道错了。那……那您能不能也不要再罚无妄了?”
相国公眉头一皱:“那护卫护主不力……”
“不关他的事!” 扶桑立刻打断,语气带着急切,“是孩儿自己任性!他劝过孩儿的,是孩儿不听!他还……还为了护着我,差点把自己冻死在外面!”
“父亲,无妄他很好,他把我照顾得很好,没有他,我……我会更难过。这次是孩儿的错,您要罚就罚孩儿吧,别罚他了,好不好?”
他晃着父亲的衣袖,带着点孩子气的央求:“而且……而且他是我的护卫!父亲,您把他给了我,那他就是我的人了!以后,就算是他真的犯了错,也该由我来罚!父亲您……您不能越俎代庖!” 最后一句,他微微扬起了下巴,带着一丝恃宠而骄的、宣告所有权般的骄矜。
相国公看着儿子那难得流露出的、带着点娇蛮的孩子气,听着他维护那个护卫的话语,心中百味杂陈。一方面,儿子对那狼兽的依赖似乎更深了,这让他隐隐不安;但另一方面,儿子主动认错,承诺会顾惜身体,还难得地对自己撒娇耍赖……这让他实在硬不起心肠。
他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扶桑的头发:“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好好,父亲答应你,以后你的护卫,全权由你处置,父亲绝不插手惩罚,这总行了吧?”
扶桑苍白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带着点小计谋得逞的狡黠和满足:“谢谢父亲!父亲最好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那无妄现在可以起来了吧?他跪了一夜,伤还没好全呢……”
“起来了起来了!” 相国公没好气地挥挥手,看着儿子瞬间亮起来的小脸,心中那点疑虑和杀意,暂时被这难得的温情压了下去。罢了,只要桑儿高兴,只要那双眼睛还在……一个护卫,随他去吧。
扶桑心满意足地被小莲扶着离开了松涛阁。当消息传到栖梧院,司无妄终于被允许从冰冷的雪地里站起时,他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却在听到扶桑为他所做的一切后,从灵魂深处涌起一股滚烫的暖流。他僵硬地攥紧了袖中那个早己被体温焐热的、装着玉肌膏的白玉瓶,金瞳深处,翻涌着能将整个寒冬都融化的、深沉而炽热的温柔与忠诚。
这一世司无妄收起了自己的法力,不靠法力来愈合伤口,全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狼兽”,他心中有一个猜想,需要去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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