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此招‘回马枪’……为何要在此处收力三分？若全力刺出，岂不威力更大？”他站在演武场边，裹着狐裘，像个好奇的学生，指着场中一名正在演练枪法的亲兵问道。
扶桑正在亲自指点，闻言脚步一顿。她本不想理会，但看着他那双亮晶晶、带着纯粹求知欲的眼睛，再想到涧底那声“不能让你死”……她抿了抿唇，竟真的走了过来。
“全力刺出，去势难收，若敌变招，空门大开。”她言简意赅，顺手拿起旁边一杆练习用的木枪，干净利落地挽了个枪花，动作快如闪电，却在最后关头猛地一收，枪尖稳稳停在司无妄胸前寸许之处！“留三分力，方可应变，攻守兼备。” 她演示完毕，收枪而立，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司无妄的目光却并未落在枪尖上，而是落在了她因为发力而微微绷紧的手臂线条和专注冷硬的侧脸上。阳光勾勒着她英挺的轮廓，汗水沿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落，没入衣领……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让他喉结微动。
“将军……英姿，当真……百看不厌。”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赞叹和……痴迷。
扶桑握着枪杆的手猛地一紧！这质子……又在说这种让人心头发毛的话！她板着脸，将木枪重重往地上一顿：“看够了就回去！少在这里碍事！” 然而，转身走开的步伐，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日子在将军府的高墙内，像檐角滴落的雨水，不紧不慢地过着。司无妄的伤渐渐成了旧痕，他依旧裹着那件雪白的狐裘，却不再是只能困于西跨院的影子。他的脚步，开始悄无声息地融入扶桑的轨迹。
清晨的校场，刀兵之声渐歇。扶桑收势，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转身，便见那人倚在廊柱的阴影里，像一幅静默的画。他手中捧着一只青瓷碗，袅袅热气在清冷的晨光中升腾。
“刚温好的。”司无妄递过药碗，声音很轻。
扶桑无言接过，指尖触到碗壁微烫的温度。浓黑的药汁，苦涩的气味瞬间弥漫。她仰头，喉头滚动，一饮而尽，眉头纹丝未动。
“很苦。”不是疑问，是陈述。司无妄看着她，忽然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指尖拈起一粒琥珀色的蜜饯，自然地递到她唇边。
扶桑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侧开脸：“不用。”声音像绷紧的弓弦。
他也不坚持，收回手，将那粒蜜饯送进自己口中，苍白的唇角微微弯起一点弧度：“甜的。”阳光落在他眼底，映着一点清浅的笑意，转瞬又被更深的沉寂淹没。
西跨院窗下的小几上，棋盘成了常客。黑白二子，无声厮杀。
扶桑落子迅疾，带着战场上摧城拔寨的果决，黑子如铁骑冲锋。司无妄执白，指尖捏着温润的玉石棋子，思忖良久才轻轻落下，常常是西两拨千斤，悄无声息地截断她的攻势。
“将军，心急了。”他看着陷入重围的黑子，声音像拂过棋盘的微风。
扶桑盯着那困局，英气的眉毛拧紧，不服输地又重重按下一子，反而自陷囹圄更深。
司无妄不再言语，目光从棋盘移开，落在她因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角和紧锁的眉心上。午后的阳光穿过窗纸，柔和地勾勒着她的轮廓，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一阵风过庭院，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无声地落在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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