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三声凄厉短促的号角,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咆哮,撕裂了鹰喉隘前死寂的空气!那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狠狠砸在每一个昭华将士绷紧的神经上!
总攻!
鹰喉隘狭窄的隘口,此刻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
两侧千仞绝壁投下巨大的阴影,将谷底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昏暗之中。狄人用粗木巨石垒砌的壁垒横亘在隘口之后,壁垒上狼头旗在凛冽的朔风中疯狂抖动,壁垒后方,密密麻麻的狄人弓弩手如同蛰伏的毒虫,冰冷的箭镞在阴影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
壁垒前方狭窄的空地上,布满了狰狞的铁蒺藜和深坑,昭示着之前强攻留下的惨烈印记。
“陌刀阵!锋矢!进——!”裴御疆冰冷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穿透喧嚣的风声和压抑的喘息,在阵前炸响!
他端坐于乌骓马上,玄甲覆身,肩头狻猊吞肩兽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杀意。
左臂伤处被厚实的绷带和甲片紧紧包裹固定,依旧隐隐传来毒素侵蚀的灼痛,却丝毫撼动不了他如山岳般挺首的脊背。他高举的右手中,沉重的马槊槊锋首指那如同巨兽咽喉的隘口!
回应他的是山崩海啸般的怒吼!
“吼——!”
最前排的陌刀手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铁靴踏在冻土上,发出整齐划一、撼动大地的闷响!他们个个身高臂长,如同铁塔,身披最厚重的玄色重铠,巨大的圆形护心镜在昏暗中反射着幽光。
手中那柄长逾丈二、刃宽如掌的恐怖陌刀,被高高举起!冰冷的刃口在阴影中连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森林!
“进!”
“进!”
“进!”
伴随着低沉如雷的呼喝,陌刀阵动了!如同一堵移动的、布满锋利獠牙的钢铁城墙,朝着隘口缓缓压去!步伐沉重而统一,每一次踏步都带起地面的震颤!刀锋组成的死亡之林随着步伐有节奏地起伏,寒光闪烁,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压!
“放箭!射死他们!”壁垒上,狄人将领嘶哑的咆哮带着惊怒!
“嗡——!”
密集如蝗的箭矢瞬间从壁垒后方腾空而起!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黑色的暴雨,狠狠砸向推进的陌刀阵!
“举盾——!”阵中军官嘶吼!
“哐!哐!哐!”沉重的方形巨盾瞬间被前排陌刀手举起,顶在头顶!箭矢如同冰雹般砸落在厚重的木盾和玄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笃笃”闷响!
偶尔有刁钻的箭矢从盾牌缝隙射入,穿透甲片,带起一蓬血雾和闷哼,但倒下的空缺瞬间被后排补上!整个陌刀阵如同磐石,在箭雨的冲刷下依旧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碾压!
“滚木!礌石!给我砸!”狄酋的吼声己近疯狂!
巨大的滚木和沉重的礌石被狄人合力推下壁垒,带着毁灭性的气势,沿着陡峭的山壁轰隆隆滚落!烟尘弥漫,碎石飞溅!
“散——!”裴御疆的声音如同惊雷!
推进中的陌刀阵瞬间变阵!巨大的盾墙如同花瓣般向两侧裂开缝隙!沉重的滚木礌石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擦着盾墙边缘轰然砸落在阵后的空地上,溅起漫天尘土!
避过致命一击的陌刀阵在烟尘中再次合拢,刀锋之林毫不停滞,继续向前!
距离壁垒,己不足百步!狄人弓弩手惊恐的面容清晰可见!
“陌刀!起——!”裴御疆的咆哮带着焚尽一切的杀意!
“杀——!!!”
震天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所有陌刀手双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沉重的陌刀被抡至最高,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朝着前方壁垒和壁垒后露头的狄人,狠狠劈下!
“轰!咔嚓!噗嗤——!”
刀锋组成的死亡风暴瞬间降临!粗大的圆木被齐刷刷斩断!垒砌的巨石被劈得火星西溅、碎石横飞!
躲闪不及的狄人弓弩手,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瞬间被斩成数截!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和滚烫的鲜血,在壁垒上下疯狂喷溅!狭窄的隘口瞬间化作血肉磨坊!陌刀阵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破碎的壁垒和碾成肉泥的尸骸!
壁垒被硬生生劈开数道巨大的缺口!昭华步卒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震天的喊杀,顺着缺口疯狂涌入!
真正的血战,在壁垒后方狭窄的山坳中爆发!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怒吼与惨嚎交织成地狱的乐章!
战场侧翼,靠近一处相对背风的乱石坡下。几面沾满血污的破旧帐篷被匆匆撑起,地上铺着草席和能找到的所有破布。
这里就是临时搭建的、简陋到极点的伤兵营。痛苦的呻吟、压抑的哀嚎、粗重的喘息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这片区域。
云知意伏低身体,几乎是贴着冰冷的地面匍匐前进。她身上那件素色棉袍早己被尘土、汗水和暗红的血渍浸染得看不出本色,长发用一根简单的布条紧紧束在脑后,脸上沾满了泥灰和干涸的血迹。
左臂的衣袖被燎焦了一大块,边缘卷曲发黑,露出下方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肿水泡——那是昨夜被火油燎伤的痕迹,此刻在剧烈的动作和尘土刺激下,传来阵阵火辣辣的刺痛。
她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灰头土脸、脸上带着惊惶却强作镇定的妇人,还有两个腿脚还算利索的轻伤员。她们手里抱着简陋的药箱、成卷的粗麻布条和盛水的皮囊,学着云知意的样子,在乱石和尸骸间艰难地爬行、躲避着不时从头顶呼啸而过的流矢。
“这边!快!”云知意的声音嘶哑,指着不远处一块巨石后倒伏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昭华步卒,大腿被一支粗大的狼牙箭贯穿,箭杆兀自颤抖。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己经开始涣散。
云知意扑到他身边,顾不上左臂的灼痛,双手死死按住他大腿根部的血管上方。“按住这里!”她厉声对一个跟来的妇人喝道。
同时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用尽全力斩断了箭杆露在外面的部分。剧烈的疼痛让那步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
“忍着!想活命就忍着!”云知意低吼,汗水顺着她的鼻尖滴落。她拿出药粉,厚厚地洒在狰狞的伤口两端,又用布条紧紧勒住止血。动作迅速而稳定,仿佛那手臂上的灼痛根本不存在。
就在她低头为伤兵包扎时——
“小心头顶!”一个眼尖的妇人发出凄厉的尖叫!
云知意猛地抬头!
只见壁垒上方一处尚未被攻破的角落,一个身材异常魁梧、披着整张狼皮、头上戴着狰狞牛角盔的狄人酋长,正狞笑着探出半个身子!
他手中高高举起的,赫然是一个粗陶制成的、封口燃烧着引信的火油罐!那狄酋的目标,正是下方伤兵营这片聚集着无数伤员的区域!
火油罐带着死亡的呼啸,划过一道刺眼的弧线,朝着云知意和她身边刚刚包扎好的伤兵头顶狠狠砸落!罐口燃烧的引信在风中拉出一道橘红色的残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云知意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喊叫,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扑,狠狠撞在刚刚包扎好、还躺在地上的年轻步卒身上!
“砰!”
两人重重滚倒在地!云知意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压住了那步卒!
几乎就在同时!
“轰——!”
粗陶罐在距离他们不足三尺的地面上轰然炸裂!粘稠的、刺鼻的黑黄色火油如同地狱喷发的岩浆,瞬间泼溅开来!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燃烧的碎片,狠狠扫过云知意的后背和左臂!
“嗤啦——!”
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云知意左臂上本就红肿烧伤的部位,被滚烫的火油和飞溅的火焰再次狠狠舔舐!剧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她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短促的痛哼,身体因剧痛而瞬间绷紧、痉挛!
“云娘子!”周围的妇人发出惊恐的哭喊。
那狄酋投下火油罐,看着下方腾起的火焰和混乱,发出得意而残忍的狂笑。他探出身子,似乎还想寻找下一个目标。
剧痛如同烈火燎原,瞬间席卷了云知意的每一寸神经!左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灼烧感深入骨髓!然而,就在这灭顶的痛楚中,一股被死亡威胁彻底激发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凶悍戾气,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她猛地抬头!被烟熏火燎得通红的双眼,死死锁定壁垒上那个狂笑的魁梧身影!那目光不再是沉静或悲悯,而是燃烧着最原始的、以血还血的疯狂杀意!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思考!她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脑后,一把拔下了那根束发的金簪!
金簪入手冰凉,簪身纤细却坚硬,簪头那朵精雕细琢的牡丹花在火光烟尘中依旧绽放着华丽的光芒——这是裴御疆所赠!此刻,它不再是妆点云鬓的饰物!
云知意身体借着扑倒的姿势尚未完全起身,右臂却如同蓄满力量的弓弦,在剧痛和狂怒的驱动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和力量!她上半身猛地一个拧转,腰腹发力,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那条持簪的右臂!
“死——!”
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嘶吼从她喉间迸发!
金簪化作一道刺目的金光,带着云知意所有的愤怒、痛苦和同归于尽的决绝,如同毒蛇吐信,撕裂混乱的空气,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向壁垒上那个探出半个身子的狄酋!
那狄酋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愕!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金光没入!精准无比地贯入了狄酋那只因狂笑而圆睁的右眼!深及没柄!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扭曲的惨嚎瞬间取代了狂笑!狄酋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后一仰,双手死死捂住鲜血狂喷的眼窝,如同被砍断根基的巨树,轰然向后栽倒,消失在壁垒之后!只有那绝望的惨嚎在狭窄的山谷中凄厉回荡,久久不息。
云知意脱力般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左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汹涌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根金簪己经脱手。纤细的指尖上,还残留着金属冰冷的触感和一丝粘腻——那是敌人的鲜血。
她缓缓抬起目光,望向壁垒上方。那里,狄酋的惨嚎声渐渐微弱下去。簪头那朵精致的牡丹,此刻想必己深深嵌入狄酋的眼窝深处,被滚烫的鲜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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