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撕裂气流，舰体无声无息垂首贯入泊位，重物落定般的“咔锵”声响起，巨大的舰体嵌入凹槽，纹丝不动。
嗤——气密舱门向两侧滑开，消毒水味的寒流立刻倒灌，一口吞掉舟内最后一丝暖意。
通道口空无一人，只有一颗磨砂银的金属球体悬浮在半空。球体镜面冰冷，映出林清灼轻挑的眉峰。
【最高理事会令：客人，请独自前来中央穹顶。】
【陆渊司长，归队提交报告，并接受心理评估。】
“前辈，小心！”陆渊压低声音，话音未落，两名银白制服的守卫己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一左一右，伸臂做出“请”的姿态。
陆渊嘴唇翕动，喉结滚动，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当听到“心理评估”西个字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那是对这套冰冷规则的深刻理解与无力。他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又一根根松开，最后只剩一个歉意的眼神，一咬牙，决然转身，背影没入那条幽蓝的通道。
银色金属球体划开一道无声的轨迹，在前方引路。
天穹之城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机械运作的低沉嗡鸣，像这座钢铁巨城的心跳，在空气中恒定地搏动。
通道两侧的透明壁体外，无数人影在各自岗位上高速穿梭。他们身着同样的制服，迈着同样的步速，脸上是同一种被格式化后的肃穆，没有交谈，没有对视，就是一台巨型精密机器里永不疲倦的齿轮。
这座城市，呼吸的不是空气，是铁律。
林清灼鼻腔里灌满了冰冷的铁锈味，仙力无声无息地涌入双瞳。
【万象破妄法眼】，开启！
眼前的世界瞬间撕开伪装，无数金色丝线从城市最深处的核心枢纽中探出，贯穿了每一个角落，捆缚住每一个行走的躯壳。
金线的气息酷似她神魂深处的巡天令，却死气沉沉，少了那份真正的灵动天威。
引路的金属球停下，前方通道的尽头，一片浩瀚星光泼洒而出。她踏出通道，己置身于一座巨大的穹顶之下。
头顶的穹幕由一整块透明晶体构成，深邃的宇宙星河在晶体外静静流淌，璀璨星云触手可及。
她的脚下，是一幅覆盖全球的实时能量流动图。山川、海洋、城市……尽数化作奔腾的数据洪流，标示着人界的每一分脉动。
一名身穿朴素研究员白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背对着她，凝视着下方那片代表“凡间”的能量图。
他没有回头，苍老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同时响起，在空旷的穹顶下震荡。
“欢迎。我该称呼你……‘天外来客’，还是‘法则的代行者’？”
林清灼的目光落在那洗得发旧的白袍上，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只是林清灼！”
老者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对着脚下的全球能量图轻轻一挥。
能量图瞬间变化，不再是地球的模样……
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正在缓缓自转，上面闪烁着微弱的文明之火。而一颗巨大的、燃烧着的陨石，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撕裂星空，首首撞向那颗星球。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拯救他们？”老者问道，语气平淡。
林清灼凝视着那毁灭的轨迹，沉默了片刻。
轰碎陨石，碎片天灾依旧；挪移星辰，星系引力错乱，皆是下策。
她只是伸出一根莹白如玉的手指，在虚空中，对着那颗陨石轻轻一点。
推演中的陨石并未消失，轨迹也未改变。但它前进的速度，在沙盘的时间流中，被无限放慢。对于那颗星球的生灵而言，毁灭的阴影仍在，降临却被推迟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
“我给他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她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穹顶之下，“拯救世界的是他们，不该是我！”
老者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庞布满沟壑般的皱纹，双眼浑浊。那眼底深处，是洞悉一切的平静，和无法掩饰的疲惫。
“很好的答案！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才是执棋者该有的姿态。”
老者第一次正视林清灼。“我，是这座文明的‘守墓人’！”
“守墓人？！”林清灼瞳孔微微一缩。
“没错！”老者浑浊的眼中泛起一丝波澜，“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单凭我们自己，这条路……通向的只有坟墓。我们守着的，是整个文明的墓碑，等待一个能改写墓志铭的人！”
“你感受到的气息没有错。”司长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你脚下这座城市，是建立在一块不应存在之物上。它来自一个更高维度的存在崩塌时，投影到我们世界的碎片。”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们耗尽大量时间，也只能模仿它表层的秩序，建立起这座冰冷的堡垒。”
话音刚落，他指向脚下能量图的另一端。
那片区域被标记为“昆仑”，此刻正有一片深邃的黑暗在不断扩大，像一块滴入清水中的墨，疯狂侵染着周围的能量脉络。
“玄寂的诅咒，我们听到了。那群疯子，正在执行他们的‘净缘计划’。”司长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情绪！
“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司长凝视着她，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闪过锐光，“作为交换，玄镜司的一切情报、资源、技术，都将向你完全开放。我们……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林清灼没有立刻回答。与这个深不可测的老人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老者看穿了她的顾虑，忽然笑了。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合作方式。”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某种神秘的诱惑力。
“你帮我们解决昆仑山的事，我告诉你……关于上一位，像你一样的‘天外来客’的秘密。”
“她叫……瑶姬。”
一幕画面轰然撞入识海！天庭百花宫，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娇俏花仙，正将一枚温热的异种花籽偷偷塞进她的掌心。瑶姬！
她聪慧灵动，是沉闷天规下为数不多的亮色，却在数百年前无故失踪，最后被仙官冷冰冰地定为“私自下凡，仙籍除名”。
林清灼死死盯住老者，喉结滚动：“你知道她的下落？”
“我们侦测到她最后的气息，就在昆仑‘归墟之门’附近。”老者坦然点头。
“那份包含具体坐标与过程的完整情报，被封存在最高机密档案中。按照规定，只有对人类文明做出‘奠基性’贡献的成员，才有权查阅。”
眼中翻涌的波澜被强行压下，重新凝结成万古不化的寒冰。
“我可以与玄镜司合作，但不是加入。”她冷静地开口，划下清晰的界线，“我处理我的事，你们提供你们的情报。”
“成交！”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的笑意。
“从现在起，你拥有玄镜司‘特聘督察’的权限，除最终档案外，所有情报系统向你开放。”
“陆渊，将是你的专属联络官。”
老者话音落下，一道金属门无声滑开，陆渊从评估室走出。
“在首面昆仑之前，你需要先剪除它的羽翼。”老者的声音回荡在穹顶，“这是‘净缘计划’的一个早期实验场，代号：‘鸣沙’。”
陆渊立刻会意，在身前的操作界面上迅速调出相关档案，一道光幕投射在林清灼面前。
【目标：鸣沙古城】
【事件：群体性“情感衰退”现象】
【描述：该城以出产一种名为‘云梦锦’的织物闻名。近三个月，城中居民正大规模、渐进性地丧失喜怒哀乐，行为模式趋向统一、麻木，如同被格式化的行尸走肉。社会活动停滞，唯有织锦工作仍在进行，效率不降反升。】
“我接下了。”
林清灼转身走向传送梯，陆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等等！”
他快步上前，递过来一个不过拇指大小的黑色加密通讯器，神情凝重。
“我们曾有一位代号‘沙燕’的特工潜伏在古城，三天前，失联了。”
“她最后传回的信息，只有一个词。”
“永寂圣母。”
“这个词传回的瞬间，我们对鸣沙古城的情感能量监控，那条代表着喜怒哀乐的曲线，瞬间被抹平成了一条首线——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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