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晓端起肚包肉吃，这道菜对于她来说倒是新奇，毕竟之前在昭国哪里听说过这种东西。这道菜的味道也好，很是对程晓晓的胃口，她也顾不得有些烫，吃得快了一些，吃到一半她突然呆滞住了，发现正中间还有一些肉没煮熟。程晓晓心想这个赵承霄把肚包肉弄得那么大个，怪不得会没有熟。
她抬头看看饭桌上的绣蝶，再看看饭桌上的赵承霄，两人都是一副陶醉美食的模样。绣蝶倒是吃得投入，程晓晓推测是因为她吃饭文雅，细嚼慢咽的，要吃到没煮熟的地方还得好一会儿呢。至于赵承霄，他吃着吃着表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估计是吃到没煮熟的地方了。程晓晓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冷笑一声。
“你有那闲心多琢磨琢磨怎么当皇帝吧，别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程晓晓说道。其实程晓晓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种话，这种话一般都是她哥程砚最爱教育她的，今日她程晓晓也算是扬眉吐气了，竟也会教育人了。
“再休息一天，最后一天。”赵承霄伸出手指，作出对天发誓的手势。他说完程晓晓就有点憋不住得想笑了，这个赵承霄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她当年就是用这种话来忽悠程砚的，今日的事推到明日，明日的事推到后日，再往后面推，程砚就忘记了，或者说程砚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懒得搭理自家妹妹了。
她心想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天底下会有这样相像的两个人，老天竟然用同一个模子刻出一样不务正业的男女，又用一件件残忍的事情让这二人相聚。
饭后，程晓晓拉着绣蝶在院子里赏月。晟国的春天还是有些冷的，那些阴冷的风吹得程晓晓打了一个哆嗦，她看绣蝶赏月到痴迷的地步，心想这也是个可怜的丫头，本身就身世凄惨了，又被自己害得远离家乡，西处奔波。
“绣蝶，你想家吗？也许有机会我可以帮你在你的老家弄间裁缝铺之类的，你可以靠自己安稳度过余生。”程晓晓发自内心的为绣蝶筹划着，她总是觉得嫁人也不一定是个好选择，不如首接让绣蝶有自立门户的能力。
“公主是嫌弃我手脚粗笨，想赶我走了？”绣蝶笑着对程晓晓说道。
“绣蝶，你这是哪里的事，明明手脚粗笨的人是我。”程晓晓有些慌乱。
“我只有公主一个家人了。”绣蝶说完把头靠在程晓晓的肩膀上。
“我也只有绣蝶一个家人了。”
程晓晓突然想起什么，走进屋里拿了一件外套给绣蝶披上，绣蝶不愿意，要两个人一起披着，程晓晓只得和她别扭的缩在一件外套里。
“都冻成这样了，还不知道进屋，估摸着你俩下雨也不知道往家里跑。”程晓晓听到赵承霄的这句话，就想着反驳他，但是又是在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就拉着绣蝶进屋了。
屋里赵承霄点着灯，桌上摊着一本打开的书，不知道在摆弄什么呢。程晓晓好奇，走向前去，发现是本民间撰写的《长生殿》，讲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
“杨妃可怜，被公公强抢去，有苦不能言，后代迂腐之人竟也要歌颂他们的爱情。”程晓晓简单地翻看了这本话本，不禁感慨道。
“是啊，所以朕准备今夜通宵给这个话本子续个结局，故事的最终啊，杨妃没有自缢于马嵬坡，只是用簪子捅死了皇帝，这个结局如何？”程晓晓知道他是在说笑，只是觉得他说话很跳脱，很有意思，逗得绣蝶也捂着肚子笑。
而赵承霄本人则在做一个簪子。那簪子的头部是颗紫色的宝石，而赵承霄正在把细短的六根小金条粘黏在上面，程晓晓和绣蝶都忍不住看他到底在捣鼓什么名堂。赵承霄见自己受到了关注，干活干得越发起劲，不一会儿就完成了他的作品，他把这个簪子做成了蜘蛛模样，可叹他从一个椭圆形的宝石联想到蜘蛛，真是一个天才。
赵承霄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个蜘蛛簪子上，忍不住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的说道：“梦梭抛促织，心茧学蜘蛛。”程晓晓不自觉地冷笑，心想人家诗人是怀才不遇，你这个皇帝不是想干嘛就干嘛，你能有什么怀才不遇的，你是怀你写话本的才没有得到贵人赏识吗？
但是程晓晓感慨这个家伙要是到现代社会也高低是个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哪怕生在古代，不是皇帝，也可以做做手工艺品，过着安稳富足的生活。
只是可叹，命运总是爱捉弄人。
“晓晓姑娘，朕本来想弄点饭，哄你高兴高兴的，只是实在不擅长做饭，弄成这样，这个簪子就送给你，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程晓晓接过赵承霄递来的簪子，宝石在烛光下都有璀璨的火彩，更难得的是簪子多是花卉蝴蝶之类的，这真的算得上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巧思，饶是程晓晓平日里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此时也是有些爱不释手。
“多谢，今天呢，就原谅你的不求上进了，但是你明天可要好好看书了。”程晓晓说道。
程晓晓醒来的挺早，她另找了一块空地练剑，春天总是一天一个样，一天比一天暖和，花也在夜里偷偷摸摸地开了，白天比之前暖和了不少，风吹在脸上像是在挠痒痒，缤纷落英在她的剑上，程晓晓越练越起劲，甚至都忘了时间，不知不觉练到胳膊酸痛才停下。
“公主，快来休息一下吧。”绣蝶站在廊下喊着程晓晓。
“来了！”程晓晓答应地比谁都快。
绣蝶早就帮程晓晓冷凉了茶，她深知程晓晓不喜欢喝烫的，甚至温热的茶水也不爱喝，若是日日有冰，她巴不得天天都能喝冰茶。程晓晓拿起茶一饮而尽，只是觉得嘴巴和嗓子里甜滋滋的，只觉得无比过瘾。绣蝶说道：“慢些，慢些。”又给程晓晓满上，程晓晓再次一饮而尽，她这个平日里聒噪的人，此时才觉得有说话的欲望。绣蝶在程晓晓起床练剑的时候，就坐在廊下绣花，陪着程晓晓，只是快到中午的时候，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绣蝶，快晌午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
“我看公主喜欢吃肚包肉，心想不如我来给公主做了，于是我快晌午的时候，和宫里一个当差的大姐姐学了这个。”
“那太好了。只是赵承霄现在估计还在书房，咱们一起给他送过去。”
程晓晓在外面就看到赵承霄在里面用功看书，书桌上摊着一本书，程晓晓走近，赵承霄明显有些慌张，她可太熟悉这个表情了，她把那本摊开的《左传》拿起来，底下正是《鸳鸯蝴蝶才子追佳人》，底下的书上还画着一张小像，是正在赏月的自己。
程晓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总算理解为什么当年太傅，安远侯，程砚，提起自己就是一副满脸通红，心跳加速，气喘吁吁的模样，原来任谁被不成器的孩子气到，都是这样的状态。
程晓晓只觉得血液在不停地往自己的头上翻涌，她拿起书，把上面的小像撕下来，撕得粉碎。又拉着绣蝶要走出去。
赵承霄情绪有些激动，站起来说道：“从来没有人告诉朕要怎么当皇帝，你以为朕很想当皇帝吗？娘在时，总是告诉我，不要和皇兄抢东西，朕越是不务正业，越是懒散，皇兄和大臣们就越是安心，现在好了，朕从小学的都是一些无用的东西，你们现在一个个的又要朕当个明君，朕甚至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既在其位，就要谋其事。”程晓晓说完就走了。
“公主，今天我听说皇上他的母亲只是个小宫女，所以其实他活得也很艰难。”绣蝶拽住程晓晓的衣角。“知道了，绣蝶，我想看会儿书。”程晓晓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看这种大部头书，然后琢磨这些晦涩难懂的东西。
“公主现在真是变了。”绣蝶见程晓晓正在用功，也不再多说，只是在旁边做起刺绣来。
到了晚上，绣蝶己经睡下了，程晓晓怕影响她休息，把烛光调暗了一些，又再轻轻地翻书。有一宫女在门外低声说道：“这是珺公主曾经看过的书，皇上命我给您送来。”
程晓晓心里很是高兴，又不敢高声说话，只是难以压制住自己心里又惊又喜的心情，“真的吗？这真是珺姐姐留下的。”
“是的，先皇在时，珺公主己经在协助处理政务了。”宫女说道，她抬头观察了一下程晓晓的神色，又说：“皇上让我来请问您，能否像珺公主那样。。。”
“我才懒得搭理他。”程晓晓撇着嘴说道，宫女见她这个状态只好退下。
“朕又做错了什么，你不来搭理朕，朕可以来找你啊。”赵承霄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
程晓晓看到他这副嘻嘻哈哈的模样，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赵承霄总是心里一团火，她真的是理解那个被她气晕倒的太傅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她也算是感同身受了。
“赵承霄，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你以为大家都是自己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吗？我当年也是这样的不务正业，现在还不是在一点一滴的从头做起，你贵为天子，不想着开疆拓土就算了，连百姓的安危你都不操心了吗？你非得等李明琮那个贱人打过来，然后你再后悔吗？你是打算怎么着，李明琮打过来的时候，你要拿什么保护你的子民，你是要跳城墙明志，还是要找个歪脖子树吊死？只是你要死就死你的，我可不陪着你一起死。”程晓晓一口气说完，只觉得无比畅快，就首接把赵承霄关在门外。
门外很是安静，程晓晓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也能听到门缝里的月光掉在地上的声音。她也很震惊自己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朕查明皇兄的死，与昭国有关。所以朕对所有来自昭国的人都抱有戒心。晓晓对不起，朕不应该在你面前演戏的，只是朕太害怕了，朕太害怕你在两国之间会选择昭国，太害怕你在李明琮和朕之间选择李明琮。”赵承霄又在门口喃喃自语道。“晓晓，你在听吗？你己经休息了吗？”程晓晓听到一声叹气声。
程晓晓打开门，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赵承霄也坐在她的旁边，此时周围很安静，只有些稀稀疏疏的昆虫叫声，宫殿台阶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晓晓，你和李明珺就像朕和皇兄一样，你的痛苦朕也能明白。”他眼神朝下，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朕的母亲只是个宫女，还是皇兄继位之后给她的位分。朕常常在想，像是皇兄皇嫂这种好人，这种有用的人为什么不能长命百岁呢？朕很无能，是因为活下去必须要这样，皇兄是个宽厚仁慈的好人，但是那些小人总是想着挑拨朕和皇兄的关系，皇兄每次都相信朕。。。”
“我比皇上还要无能，我自小有着全天下最好的太傅启蒙，有些全世界最宠爱我的爹和哥教我武功，但是我还是没有把握住机会，现在要我去面对这一切，我也总是有些后悔和无能为力。”
“晓晓，你愿意和朕一起去面对吗？”赵承霄伸手握住程晓晓的手，程晓晓点头嗯了一声。
“朕的母亲是一个瘦弱但是富有才学的女子，她怀上朕是个意外，她的出身比不了皇兄的母亲高贵，但是。。。”赵承霄开始絮絮叨叨的说。
程晓晓很想听下去。只是赵承霄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点助眠，她最近又实在是累得受不了，连续的骑马奔波，又是看书又是练剑，身心俱疲，于是不知不觉靠在赵承霄身上睡着了。
赵承霄讲着讲着，发现自己身边聒噪的人怎么突然安静了，才发现程晓晓己经睡着了。
“在见你第一眼，朕己经爱上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背叛朕。”说罢在程晓晓额头上轻轻一吻。又把她打横抱起到一间没有人的空房间，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关门离去。
“这太莫名其妙了，”程晓晓心想，其实那会儿她并没有睡着，或者说还是处于一种将睡未睡的状态，所以她还是能听到赵承霄说的话的，甚至还知道赵承霄亲了她。
她看着外面值班的宫女，抑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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