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闲向顾家御用的心理医生询问了有关夏知自我认知为女性,却依然在学英语这个症状的成因。
倒不是对这个行为有什么偏见,只是顾斯闲对于夏知现在每一个自主行为,都会咨询一下心理医生的看法,来摸索夏知目前对世界的认知状态。
沉梦香会让香主的主意识陷入漫长的沉睡,而潜意识对世界的认知有限,需要时刻的关注和教导。
心理医生:“嗯……会有这种想法,应该与本人根深蒂固的,对女性的认知观念脱不了干系……”
“所以自我认知为女性,之前的观念让他产生了某些危机感,这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
“香主根深蒂固的认为学习很重要——他只是对自己的性别认知有些模糊混乱,但潜意识里,他依然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他很可能在自救。”
顾斯闲只望着监视器里,那个抱着单词书,因为困倦慢慢闭上眼睛的少年。
他现在的状态,其实不太能记得太多东西的。
但他还是会记,顾斯闲看见他把一个简简单单的【effort】重复写了五页纸。
然后记住了。
无论被怎样摧折,哪怕践踏进深渊,强硬扭转他的观念,却依然坚韧不拔,仿佛永远在闪光的灵魂。
这样的香主,谁人能不折腰。
难怪说,透骨香主为人迷恋,一是透骨天香,二是赤子之魂。
顾斯闲静静的看了一会,微微垂下了眼睑。
他告诉自己。
现在的少年,就是他想要的香主。
很乖,很听话,虽然像个孩子,但永远不会忤逆他。
是的。
……
是这样的。
*
那一夜,他折腾夏知折腾的很厉害,金色锁链颤动着,纠缠着绯红与山月和服之上,艳艳闪光。
少年在床上哭的厉害,怎么哄都哄不好。
顾斯闲温柔:“宝宝怎么那么爱哭。”
少年嗓音颤抖,“因为……宝宝是……女孩子……”
他话音刚落,顾斯闲的动作忽然粗暴起来,他蓦的叫了起来,有种引颈的痛苦。
“宝宝……”顾斯闲的嗓音略微低下来,他仿佛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只突然开了口:“……是男孩子。”
少年却猛然一个激灵,颤抖起来,“不,不是的,宝宝不是男孩子——”
他怕得四肢都发起抖来,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他语无伦次,“不是的,宝宝不是男孩子,不要罚宝宝……”
他猛然喘息起来,甚至急得开始哭,哽咽的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抖的厉害,“不要罚宝宝,宝宝听话,宝宝是女孩子,宝宝不是男孩子,呜呜呜呜……”
他怕得不停哆嗦,恐惧的眼睛盯着顾斯闲,好像顾斯闲一下从最信任的人变成了最可怕遥远的训诫者,他试图往角落里缩,又害怕,最后只往后缩了一下,又无助的停下来。
因为顾斯闲不喜欢他躲。
——那些严苛无情的情罚,深深的刻入了他的本能,把他训成了听见危险词就颤抖的奴犬。
空气中的透骨香也溢出了一种,没有得到爱意,只有规训的痛苦来。
嗅起来,竟有种变质似的愤怒和阴烈。
顾斯闲瞳孔一缩。
透骨香变质,往往是香主要抑郁而死的前兆,每一本家书,都有记载。
——他会崩溃的,他会死的!!!历代香主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顾斯闲猛然闭上了眼睛,一瞬竟从四肢百骸中生出痛苦来。
少年本以为要得到恐怖的训诫,谁知回应他的,却是男人猛然把他拽入怀中的臂膀,以及滚烫的胸膛,和裹住他身体的和服大袍。
绣着绮丽山月的和服裹住了两个人赤诚相对的身体。
他被一只手摁到了男人怀中,被细细的,很温柔的吻住了唇。
少年茫茫然的抬起头。
只对上了一双乌黑狭长的,映着安静灯火的眼瞳。
四面的墙灯亮着柔和安静的光,衬得那狰狞索命恶鬼,也变成了慈悲的神明。
少年听见男人微低的,仿佛捎带着什么情绪的声音——没有记忆中那样浮于表面,实则残忍的温柔,而是一种莫名令人安心的低沉。
“不罚宝宝。”
“不要害怕。”
……仿佛真的有被安抚到。
少年发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但他还是很不安,很惊惶的问,“真的……吗。”
他受过神明太多温柔欺骗,已经不敢相信这慈悲的皮囊。
顾斯闲过了很久,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嗯。”
“真的。”
少年已经极度疲倦了,心神又受了惊吓,于是在这将他牢牢困住的怀抱里,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又似不安,惊悸似的,抽搐几下/身体,偶尔加几句梦呓,他抓着男人和服上柔软的山月绣纹,哽咽着说,宝宝不是男孩子。
顾斯闲却没有办法再点头应是。
一种酸涩爬上心头,让他生出了近乎不知所措的茫然来。
窗外,又飘了风雪,寒风吹动窗户,生出吵人的闷响。
层叠的飞雪照耀星光,弦月也明亮。
顾斯闲抱着怀中人,望着随着雪花落入窗台的月光。
——月が绮丽ですね。
空气中的透骨浓香,又仿佛因为少年做了什么好梦,缓缓柔软起来。
寒风依然敲着窗,将那寥落寂静的苦寒,一点一点的,随着透骨香,敲在顾斯闲心上。
他想。
月色明丽。
却竟已是这样冷的晚冬了。
他往常只见雪景秀丽,听风不过耳,见寒不入心。
如今只听风动,就开始忧心夏之弱蝉,熬不过这晚冬之苦了。
也许,并非风动。
他又将人轻轻拥紧了些,轻轻吻住少年的发旋,只任由那酸涩铺满了心脏。
——是他心动。
这一夜,悠闲人间的冬日神明,终于将那快要被酷烈严寒冻死的夏蝉,捧入了温暖的心中。
晚冬将尽,夏蝉,春时应鸣。
*
那一夜过去后,顾斯闲没再折腾夏知。
顾斯闲忙完回来的时候,总会看见少年跪在窗户前,往外看。
顾斯闲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他看到了一座山顶。
因为连续几天都下了雪,那露出的一角山峰被白雪覆盖,苍苍的白。
少年就望着那个山头。
一直这样看了好几天。
顾斯闲也陪着他,看了好几天。
他看的时候,也会猜一猜少年在想什么。
少年是夏知的时候,心思总是写在脸上,顾斯闲一眼就能看透,轻轻松松的拿捏。
可如今的少年,明明心思更加单纯懵懂,可在这一刻。
第一次,他握着他的手,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空气中的透骨香平静的仿佛失去了任何情绪,淡淡的,薄薄的,如同散去一般的优柔。
他仿佛变成了飘忽不定的云,捉摸不住的风。
明明离得这样近,却又总让他感觉那么远。
……
然后在某天,顾斯闲打开监视器,看见少年趴到了书桌上,苍白的手指握着钢笔,在写什么。
顾斯闲放大一看。
还是英语卷子。
只是他写的很慢,一个单词背下来,要写很久。
但依然在写。
但是,他已经很久不跳舞了。
那个穿着绣着山月的和式宽裤红t,张扬肆意,嚣张的在镜子里比中指的bking少年,却时常在某个时候,被顾斯闲想起。
如同一场洗不掉的梦魇,想起来,既迷恋,又惘然。
顾斯闲某天回去,佯装无意的问起来。
少年就低头,声音很细很柔软的说。
“那是,男孩子跳的舞呢。”
顾斯闲沉默了一下,到底没能说,没关系,女孩子也可以跳这种话。
少年仿佛太害怕了,就好像一旦触碰很多跟男孩子有关的东西,就会遭受酷烈的惩罚那样,恐惧着,抗拒着。
即使那些本就无关男女。
……
顾斯闲想了想,让人把他以前让人丢掉的,夏知买的那些衣服捡了回来。
——当然不可能捡回来,扔了就是扔了,可能在哪个垃圾场,捡回来也不能再穿了。
于是顾斯闲又看了夏知的购物记录,想挨个把东西买回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当时夏知不止买了衣服,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装饰链子,印着各色涂鸦的帽子,甚至有些还是限量版,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虽然买的只是几百块的衣服和便宜的首饰,但夏知也很挑剔似的,顾斯闲看到他购物车,一个锁骨链,放了三家店的,大概是纠结对比,还搜了测评,研究了很久,才下了第二家店的单的样子。
只不过,到了后,他一句话,少年就连那个【质感很不错的锁骨链】的影子都没见着。
那时候,应该是真的很生气的吧。
但他还是忍耐下来了。
因为不忍,也没有办法。
难怪,在高墙里的时候,总是要不太高兴,要有点生气,过得不太开心的样子。
……
顾斯闲挨个把衣服买了。
只是衣服到了之后,顾斯闲摸了摸料子,皱起眉毛,不太满意。
夏知的皮肤现在已经很细嫩了,这种衣服穿起来,没几天就可能磨破皮。
顾斯闲皱着眉,让人按着款式,重做一版。
一直被顾家御用的顶级剪裁师看见老板要求他做几百块牌子衣服,甚至没有牌子,不知道哪里山寨来的衣服的版型:“。”
顾斯闲:“还有,这个链子。”
剪裁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顾斯闲:“?”
剪裁师咳嗽一声:“这一款不用仿……看着像是抄的coky家的骷髅款,顾董想要可以直接买正版……”
顾斯闲:“。”
顾斯闲皱着眉想,等夏知醒了,乱买山寨的毛病,得给他改过来。
……
其实夏知也不是买山寨,只是第一次入圈也不太懂,看着款好看直接淘宝了,另——对于十几万的原版项链,夏知就是看见了,也是得避着跑路的。
*
于是某天少年醒来,和顾斯闲一起吃了早饭后。
本来应该去工作的顾斯闲握住了他的手,解开了他脖子后面的链子,把他带到了衣帽间。
少年眼瞳微微睁大了:“……”
顾斯闲感觉少年本能似的握紧了他的手,十分不安。
衣帽间装修的很华丽,敞亮,摆着很多看起来很酷帅的衣服。
顾斯闲特意把夏知挑出来的那几款放在前面。
顾斯闲语调很柔和的说。
“宝宝可以跳舞。”
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安抚少年的惊惶。
但好在,他很听话。
少年却依然有些不安,望了望他,摇摇头,“不……不要跳男孩子的舞……”
“可以。”顾斯闲语调微低的说:“宝宝可以跳。”
他现在,如果想让少年信服他说的是真的,就必须用这种低沉一点的声音。
因为少年已经不太敢相信他的温柔了。
他那样说话,只会让他害怕。
但就算他如今这样讲话,少年依然有些抗拒的样子,空气中的透骨香也带着惶惑。
顾斯闲知道不能急,于是只说了这两句,就走了。
走了之后,他点开了监视器。
少年匆匆而惊惶的离开了,那些衣服,他看也没有看一眼。
仿佛从未喜爱过。
……
那一刻。
顾斯闲感觉自己就像在冬日种下了一颗被火烧熟的种子的农夫,守在万物萌芽的春日,等待一颗无望的果实。
着实让人酸涩。
————
【作家想说的话:】
尝试酸涩一下嘿嘿
其实这里顾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心动了●︿●
意识到想小知了留下,是家训,也是私心
还有那句日文是被人用烂的“今夜月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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