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队长人选的事情，郑教授就跟江书辞聊了这么多。其他的时间里，他们都在聊其他的事情。
从最开始教室里挂在墙上的那张电路板，聊到了以后的路……
过来人也许都有这样的心态，只要不是关系太差，都不希望后来者也踩了自己走过的路上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
何况郑毅本就是个教授，老师出身，一辈子都在教学搞科研，桃李满天下。
更是不希望江书辞走了弯路……在他眼里，江书辞脚底下就有一条如此明显的康庄大道，有自己指点着，绝不会走错才是。
“以后想要做科研是好的。”郑毅已经喝了第二壶茶水了，他将小号的烧水壶放在自动装水机上，按了按钮。说话的声音就伴随着机器小小的嗡鸣出水声，语调变高了一些：“现在什么行业都不是很好干，更新迭代太快，已经不是我们那时候十几年技术都不怎么革新了。”
江书辞安安静静听着，上前一步替郑教授把水壶里的水倒进凉水杯里，再给他眼前的茶杯倒了茶水，很有眼力见。
郑毅很欣慰，江书辞好学有天赋，做人有懂礼貌且不木讷，难能可贵的。
他这辈子教了很多搞科研的学生，有些确实很有本事，但性格过于刚正，不适合跟人打交道，不管是跟企业合作还是评职称，都吃了性格的亏。
他这个做老师的，看不下去，就帮衬着些，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学阀……其实非他本意。
但既然已经如此，那也没什么不好的。能给自己手底下的学生创造更好的条件也是个好事。
江书辞很像那些人……不，比他以往所有的学生都要聪明，也比那些聪明的师哥师姐们善于跟人打交道。
郑毅很欣赏他，所以继续说：“想要不被社会淘汰，不被技术革新给换掉，那就成为个革新技术的那批人。希望你将来能走在我们这个领域的前沿。呵！除非是把咱们这一行给扔了，不然你什么世道都有饭吃的。”
一向严肃的郑毅笑呵呵地开了个玩笑。
今年最后一堂课末尾了，谈心也确实是在谈心。
眼瞅着已经过了下课的时间，郑毅可能是觉得放松，破天荒开了个玩笑。
电信这一行业错综复杂，设计领域众多、涵盖技术遍布全球各行各业，绝不可能被淘汰的。
有口饭吃就更是玩笑话了，任何一个行业的顶尖人才，都是财富流向的重点。
人才等级就像是一个金字塔，越往上越小，而薪资水平则是把金字塔倒过来的沙漏，财富像水一样最终汇聚在那一小挫人的手里。
以土木工程举例，岩土工程师光是挂靠现在一年二三十万不成问题，什么也不用干。
可巨大的薪资同样也意味着人数的稀少，全国各地的注册岩土也就五位数。
但紧接着郑毅就收敛了笑容，以一种过来人的、严肃的语气跟江书辞说：“儿女情长终归只是一时，别人也就算了，我不会去说些什么，可江书辞，你有这个天分，就不要浪费了。”
江书辞一愣，“老师，我……”
他刚要解释些什么，郑毅已经伸手制止了他继续说话。
“本身说这些已经是越界，就当老头子我胡说八道吧！你回去，把另外那个小胖子叫来。”
郑毅活了大半辈子，古稀之人什么看不出来？
他教过的学生比江书辞见过的人都多。
虽说他已不再年轻，可却是老年人里最常跟年轻人接触的那一批。青少年的心里在想什么，他看一眼就能看透。
只是以前不屑去说，不屑去管，自己只是个老师又不是学生的父母。
现在早已不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时代了。
可江书辞着实例外，他的天赋太过耀眼，是个师者就不希望明珠暗投。
江书辞恭恭敬敬地告辞离开，去喊了曹桂华。
不管是大四的吕良周薇，还是大一的曹桂华，在郑教授的办公室里都没有待超过五分钟就出来了。
唯独江书辞，去了半小时。
曹桂华回来以后就一个劲问他郑教授都说了什么，怎么他去的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挨批评了？
江书辞没有回答，显然是有心事。
吕良就招了招手，把曹桂华叫到了一边去说了郑教授可能要换队长的事，给曹桂华也听的瞪大了眼睛、惊掉了下巴。
他不介意队长是谁……好吧，如果是江书辞他可能会小小惊讶一下，然后反思自己哪里不如江书辞，最终得出结论自己菜就是菜。
但他其实心里也不愿意曲云舒被换掉。
曹桂华这个人很单纯、单纯到有些急功近利的市侩心理了。
他想的很简单，一是曲云舒被换了，新来的人还得跟队伍磨合追赶进度，会影响团队，间接影响明年SCC比赛的名次，对他镀金有害。
第二个就是这么久了，一个队伍里的人大家也都熟悉了，多少有些友谊……退一万步讲，起码曲云舒请大家吃了很多次饭，自己吃人嘴短。
但没等他对没到场的曲云舒表达遗憾，就突然一愣。
为啥郑教授跟吕良提及了要换队长的事，也问了江书辞，却只跟自己说明年好好学习嘞？
他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这一天，不明所以的人有很多。
曹桂华是，吕良是，江书辞也是。
只不过大家抱有的目的不一样……或是担心比赛，或是担心自己的镀金。
唯独只有江书辞，并不想让自己的身边没有学姐……
他早已适应了跟曲云舒当同桌，也跟温且惠当同桌。说来有些贪心了，但由奢入俭难，江书辞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不想做出改变。
有些人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
很快元旦假期就到了。
外语学院英语专业其实在放假前两天就没课了，按理说温且惠可以提前两天就走，元旦的一天连带着周末，假愣是过出了五一七天乐的感觉。
可她没有，因为江书辞有课。
信息学院电信专业一直到元旦前一天晚上还有晚自习嘞。
人比人能气死人。
所以温且惠没有先走，而且就连抱怨江书辞一句都没有，善解人意到已经有些让江书辞觉得愧疚了。
可她本人真没觉得有什么，还高高兴兴跑出去干了两天兼职，说是给旅游经费又赚了一笔，能带江书辞去搓一顿大餐了。
江书辞没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情绪稳定的女友有多么重要。
有些女孩……就拿比较亲近的舍友举例吧！
林生谈过的女友里面，就有那么几个，只要她做好的计划你没有按时完成。亦或者是因为你的突况耽搁了出游计划，简直要把天都翻过来才肯罢休……
明明那都不是主观情况，是不可避免的因素。
不过林生是没有机会在这件事情上羡慕江书辞了。
因为江书辞压根就没告诉舍友自己会跟温且惠出去玩。
元旦当天的早上。
天刚蒙蒙亮。
江书辞已经从床上下来，穿戴整齐，拉上昨晚就准备好的、不会早起收拾行李而打扰舍友睡觉的行李箱，蹑手蹑脚准备出门。
在他关上房门的前一刻，离着门最近的那个床铺上，崔进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江书辞略带歉意，压低声音笑道：“吵到你了？”
“没，正好起来上厕所。”崔进打了个哈欠说：“行吧，我不太会撒谎，那俩知道自己起不来，托了我一并跟你道别。路上注意安全，顺便带点好吃的回来。”
江书辞笑意更甚：“最后一句肯定是老刘补充的。”
崔进也跟着笑，舍友们之间的会心一笑最是开心。
这份好心情会作为假期不错的开始。
所以江书辞脸上的笑容一直到出了校门口都没消失，惹来温且惠的鄙夷。
“你咋笑得这么猥琐……噫！是不是在想龌龊的事？”
她今天破天荒穿了一身比较小清新的衣服，浅白色带一点渐变粉的羽绒服，一条里面穿了保暖裤子的牛仔裤，以及一双高帮的马丁靴。
耳朵上戴着耳罩，脸上戴着口罩，脖子上还有围巾，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只不过那头秀发狼尾，依旧给整个人增添了几分英气和中性的帅气。
江书辞可不会被某人暂时的清新打扮蒙蔽双眼，知道温且惠还是温且惠，嘴巴毒的很……
可会损人了！
于是他笑了笑反驳：“比你想的还要龌龊一百倍！”
“梓川咲太！”温且惠眼前一亮。
江书辞就露出了一种得意的表情：“我回去看了，还有两集看完。所以你可以推荐下一部了。”
温且惠自从给江书辞成功安利了国产优秀动漫《罗小黑战记》以后，就暴露了运动女、街孩、学霸、游戏高手之外的另外一种属性了——
二次元不宅的宅女。
没钱买手办亦或者没有收集癖，也不会常常缩在家里不出门，阳光开朗看起来像现充，但实际上二次元的知识一个比一个熟。
能分清楚桔梗和戈薇其实已经比那些假装二次元实则钓鱼的女孩强多了，而且温且惠比那些入坑晚的男生都更懂一些。
其实想想也是，玩游戏多就免不了会接触一些二次元的知识。
但真正让温且惠身上具备多种标签的原因，应该是她我行我素的性格。
面上开朗的她，其实没有朋友，从小到大都比较孤独……只是这个孤独本人并不在意。
可孤独就会滋生二次元，因为总有些东西你不必开口就能享受其美好。
温且惠时常会在心里感谢一个又一个创作者勤勤恳恳构建的心灵庇护所。
江书辞并不孤独，他从小到大都有朋友，时间充裕能做很多事，打游戏也是被朋友们带着玩，他们玩啥自己玩啥，有话题。
学习好自然就有很多时间要用在学习上，天赋高并不意味着不需要努力。
所以他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现充。
死宅可以变成现充，但少有现充能变成阿宅。
除非……
除非有一个人，让江书辞愿意去了解她喜欢的东西。
温且惠上前两步，小拳头轻轻锤在江书辞胸口，笑眯眯说道：“不赖嘛！看的还挺快……没耽误学习吧？”
“太小看我了。”
“其实还有剧场版你没看，不过也挺快的了……下一部是《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把校园四霸看完了，你算是一个脚指头过了门槛。”
江书辞就一挑眉，“门槛这么高吗？”
温且惠就回答：“当个半吊子其实绰绰有余，不过我的格言是要做就做到最好！在不耽误你学习的前提下，如果有了解的想法，我当然会推荐你看很多番剧了……啊！真希望咱俩得脑子能换一换，我有一个没看过那些动漫的脑子！”
江书辞想了想，深以为然。
总有一些人对某些作品评价高到希望自己从没看过，然后再看一遍。
江书辞心目中这样的作品是《哈利波特》系列和《加勒比海盗》系列。
如果能给自己一个没看过的脑子，从第一部重新看完整个系列……啊！想想就爽！
他们要坐车去车站，赶最早的一班高铁去京川……中间要转站很多次，是个严峻的考验。
天刚蒙蒙亮，就连公交车的第一趟车都还没有来，站牌前自然也没什么学生。
要么提前没课的早就跑了，要么家离得远想办法请假、逃寝也开溜。
剩下的学生不会这么早想着走，都睡到中午才开始计划回家……大多数都是周边的，一两个小时就能到老家的县城。
江书辞不用担心自己被人认出来……尤其是被朋友、被自己和学姐都认识的朋友。
真是奇了怪了，自从圣诞节那天跟学姐和温且惠在石桥边小亭子畅聊过以后，隐约感觉到了学姐好似对自己有些特殊的感情，江书辞跟温且惠的相处就变得不想被学姐知晓了。
怎么有种偷情的感觉？！
可是自己跟学姐压根就没什么，跟温且惠更是清清白白好兄弟。
自己到底哪来的这种错觉？
温且惠在旁边逗猫，根本没理会江书辞蹙眉打量自己的眼神。
那小猫是山海大学里的流浪猫，从院墙栅栏缝隙钻出来遛弯。
一个劲在温且惠脚边喵喵叫。
温且惠就摸了摸它的头，用一种开玩笑又很贴切兄弟互相打趣的语气说：“滚，别在这撒娇要吃的，那边有学校学生给你准备的猫粮……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江书辞一摊手：“是吃着碗里的。”
“谁家碗里那么多猫粮？”温且惠指了指不远处的投喂处：“那里面的猫粮喂我都够了！”
江书辞有些无奈，不愧是假小子，丝毫不顾及形象。
温且惠看着在自己脚边转圈蹭蹭的猫，无奈叹了口气，看向旁边的便利店：“算你小子有本事……我去给你买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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