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民对张扬这份好意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摇头否认:“干爹,不碍事的,我认识回村的近路,从后山抄过去的话,能省好多时间,您下村义诊忙活一天,够累的了,还有这些鸡蛋,别嫌弃。”
说着,就要把这草篮子里的鸡蛋推回,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虽然年纪颇小,却俨然一副大人模样,回答起来也是不卑不亢,挺招人喜欢。
“不成,二民呀,你要是认我这个干爹,就听话,乖乖把这些鸡蛋收上,至于从后山抄近路不行,天黑路滑,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没脸给你爹娘交代。”
见此情况,一旁的马铁军也是帮忙劝说,从竹篮子里挑了两个个头大的鸡蛋:“这样吧,我替你干爹象征性的拿两颗,有这个心意就好,至于剩下的,你要拿回家给弟弟妹妹长身体吃,这是任务!”
“可是……”
张二民期期艾艾,嘴角嗫嚅,偷眼瞧了一眼张扬,发现张扬正忙着给大青骡子套嘴嚼,刚准备把这一箩筐的鸡蛋重新塞到屋里呢。
却被马铁军只用一只手阻拦在外,只能悻悻作罢。
“好,坐稳,这就出发!”
张扬套上骡子车,往这大青骡子嘴里塞了一把黄豆之后,在马铁军的帮助下,把张二民塞到板车,随后朝屁股轻轻抽了一鞭子,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行走雪地。
临行的时候,张扬还特意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发现正是下午五点左右,天已有了暮色,瞧起来昏暗,远处的山和林木在暮霭沉沉中显得漆黑。
这骡车虽然比不上吉普车坐的安稳舒坦,但十公里消耗一把黄豆一捆干草,虽然冲劲不足,但是耐性好,也挺扛冻,绝对能称得上清洁新能源。
要说唯一遗憾的缺点估计就是颠簸了,目前整个冯家峪公社除了毗邻省道县道的村落路况好之外,剩下的都是清一色泥土路,稍微下点雨雪就是泥泞不堪。
吉普车行驶在在土路上,虽然也挺癫,可在承受范围内,而骡子拉板车可是丁点减震效果都没有,要不是有几个草蒲团垫在屁股下面,能把全身给颠散架。
晃晃悠悠到了张二民家,为了防止一家子太过热情拉住自己不丢,张扬特意选了个距离远的位置,把张二民放下之后,仍不忘,耐心叮嘱道。
“二民,回家之后,告诉你爹娘,就说我在镇公社吃香喝辣,啥都不缺,不用牵挂我,下的鸡蛋之类的,先紧着你跟弟弟妹妹吃,营养要跟上嘛,到时候长得高高壮壮,健健康康,干爹我就放心了。”
揉搓了一下张二民的额头,张扬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啰里八嗦的老太婆,不厌其烦说这些车轱辘话。
说来也好笑,可能是性格使然,自己绝对能称得上是一个感性思维者,脑子里总是遏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往往在面对突况时处理,不够理性。
衡量一件事情的是非标准,张扬选择的也是干脆,完全依靠个人感性情绪,觉得张二民乖孩子不会坑害自己,所以想方设法的回报弥补。
张二民自然是明白张扬的苦口婆心,外桥点了点头之后,深一脚浅一脚跑回屋,边走边不忘,回头张望。
直到目送张二民消失在视野里后,张扬这才莞尔笑了一下,又往鼻子里不停冒热气的骡子嘴里塞了一把黄豆,犒劳犒劳这老朋友。
结果低头一扫,发现张二民居然把盛放鸡蛋的竹篮子偷偷摸摸遗留在板车里,难怪总觉得这小兔崽子似乎有啥在隐瞒自己。
“唉,自己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当爹了。”
把这一竹篮鸡蛋收到芥子空间里,张扬没有过多逗留,重新赶着骡子回公社。
沿途,在路过麦田时,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的观察了下今年麦苗的生长情况,只能说长势喜人。
瑞雪兆丰年嘛,最近年关,一连下了这么多天的雪,省了不少农民的事,经验丰富者,早就提前在麦田耕地时就挖好排水沟,等到冰雪消融,不用担心卖苗被淹情况。
至于说一些办事不咋利落的生产队,只是歪歪扭扭浅浅的离了一道排水沟,怕是有些承受不住这场大雪。
摇摇头,张扬在田间地头放了下水,不紧不慢地赶着骡车回公社。
也没着急把骡车先还给马铁军,张扬将骡子安排在了自家,喂了一些草料,特意多添了一把黄豆。
操办妥当,张扬躺在被窝里,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多钟。
不知怎地,张扬的情绪有些低落,平常抑制不住的思想在这一刻仿佛井喷式的爆发起来。
心理学效应有个叫白熊效应,脑海中告诫自己不要想一头白颜色的北极熊,但越是压制这种想法,回想的频次反而越高。
一些负面消息也是如此,尽管知道黎家已经被自己搞定,往后自己和张北斗,杜敏等人,绝对是高枕无虞,不会再有一些难以预测的风险。
然而,脑海中一道潜在的声音又不停的像恶魔的低语一样,时刻在张扬脑海中回旋,各种糟糕的景象来回盘旋不定。
越是抑制这种想法,想的反而愈加恐怖真切,以至于张扬情绪险些崩溃,觉得这些脑海中的事情似乎要发生一般真实而又令人窒息。
眼开则花开,眼闭则花谢。
低语了这几句后,张扬情绪反而更加颓唐,有些惊恐这些脑海中可怕的事情,甩了下头,侧个身子,张扬刚准备摆出逍遥长春功的导引架势。
然而尝试几次无果,心乱如麻,那种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忧虑感,像杂草丛生一般在脑海中扎上了根。
“心魔?又或者是梦魇,还是说别的些东西。”
全然没有一丝睡意的张扬,干脆披上衣服,趿拉上鞋,独自一人行走出门,到后山闲逛,特意隐蔽了黄龙之体,就这么任由凛冽寒风席卷而来。
起初还觉得有些冷,可渐渐的反而麻木起来,一层层霜结在睫毛和胡须间,张扬尝试着摸了下头发,发现头发已经慢慢有了一层冰霰,到了山坡的位置,更是风刀霜剑冻得人睁不开眼。
把许久没收割的冰魄雪莲种子,采摘了几个成熟的放到芥子空间里后,张扬找了个能够登高望远的峭壁。
也顾不得脚下打滑,跌入山谷的风险,就这么在风雪当中矗立着,眼神深邃而又空洞,想要借着大自然的考验,把繁杂的内心彻底给放空。
结果仍是以失败告终,那种杂念以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惶然,说不清出处,只是觉得像把人的心架在火架上来回翻烤,哪怕是滋滋冒油,也依旧没有半点灼烧。
“我,大抵是病了……”
这一夜,张扬罕有的熬了个通宵,就这么坐在后山峭壁的位置,木愣愣的眺望远方,脑海中也没盘算什么,重复的放空,麻木,白茫茫一片。
直到次日天明,张扬才晃晃悠悠的下了山,恍惚间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卫生院里,在伙房吃完早饭的吴淑倩心情还算可以,看了一眼张扬的门诊室,发现里面没人,还以为张扬跟往常一样,是背着药囊下乡义诊去了,没当回事。
结果快到晌午的时间点了,吴淑倩到护理间拿测量计,发现张扬经常用的止血钳,气囊式血压测量仪居然也没动,又到门诊室特意看了一眼,发现连药囊都没背,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顾不得想这么多,吴淑倩问了一下正在帮张扬带班的何湘云。
“湘云,张扬人呢,这一上午没见影,我看药材器械啥的也没带。”
看着急赤白脸的吴淑倩,门诊室坐班的何湘云也是一脸懵圈:“啊?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张扬又进城了呢,没请假吗,从早上到现在,确实没咋见到张扬的影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淑倩敏锐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念头。
慌忙到护理间找到刘莉,嘱咐她和何湘云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正常维系卫生院的运转后。
这才着急蛮慌到公社找潘长军,想看看这个公社书记是怎么安排的。
公社里,潘长军正和徐鹏等人总结今年的工作,看见吴淑倩慌不择路的敲门,他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推门出来。
听完来意后,眉头紧锁:“张扬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前两天是确实有京城医诊的任务,但是我记得前天不是回来了吗,昨天甚至还去下乡义诊,今怎么没动静呢,吴院长,你先别着急,等我摇个电话,问问地委大院,看看是不是搁地委大院。”
得知张扬失踪,潘长军下意识以为是黎云这老狐狸,不打招呼就把张扬弄到地委大院了。
来不及耽搁,接通电话后火急火燎的吼了几嗓子:“地委大院嘛,张杨同志在不在你们那?”
地委大院这边,警卫员不在,接电话的那人恰巧是黎云,他被这暴躁的言论吼了一嗓子,原本还带着一些笑意的老脸顿时揉成一团。
“潘长军,嚷嚷什么呢,这么大嗓门……”
听着话筒那边黎云不满的声音,潘长军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露出谄媚的笑容,刚准备低声下气。
但一想,自己好歹也是他黎云的姐夫,先前畏首畏尾是有职位傍身,不得不卑躬屈膝。
可现在,估计过完年徐鹏就要接替自己开展工作了,到时候自己无官一身轻,哪还有闲心雅致养的这位爷。
所以,潘长军少有的腰杆硬起来,继续强硬道:“我是问,张扬同志是不是又被你们地委大院给请走了,作为冯家峪公社书记,和分管卫生院的班子成员,我有权利了解张扬同志现在的情况?”
“嗯?”
透过潘长军一改常态的语调,老狐狸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这家伙怎么像吃了火药一样冲?
心里纳闷,黎云同样不会惯着这个自己的旧部:“胡咧咧什么呢,谁跟你讲张扬在我这,潘长军当心我撤……”
孰能料到,黎云话未讲完,已经知道张扬不在地委大院的潘长军,已经率先按捺不住的挂断电话,虽然说到现在腿肚子依旧有些发颤。
但是潘长军却觉得这通电话,打的那叫一个通体舒泰,四肢百骸间暖洋洋的,情不自禁长舒一口浊气。
仿佛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当然了,爽归爽,张扬的行踪还是要寻觅的。
不在卫生院,也没有下乡义诊,地委大院那边也没有音讯,难不成是回家了?
潘长军想了一下后,又果断否认,现在进城探亲都要有介绍信,张扬又不像前些天一样,有地委大院这个大靠山,坐着吉普车,旁边有警卫员陪同,随时随地轻轻松松能够进城。
单独进城的话,这两天自己也没有给张扬开介绍信,再者说想要回家探亲的话,凭借自己跟张扬之间的关系,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随口一句话,自己就能批,想来应该不会冷不丁回家。
既没有下乡义诊,也没有到地委大院伺候黎云等人,更没有回京城,那人能到哪里去呢?
潘长军正琢磨的劲呢,一旁侧着耳朵偷听的马铁军坐不住了,他这段时间早就跟张扬处成了过命的兄弟,时不时的小酌几杯,喝上几口,借着微醺培养感情。
眼下得知张扬行踪不定,心里同样着急,不加思索的就把昨天张二民,来给张扬这个干爹送鸡蛋的事情讲了出来。
“鸡蛋?干爹?”
潘长军和吴淑倩都不知道张扬居然还有认义子的习惯,愣了片刻过后,没怠慢,让马铁军赶着骡车,到张二民所在的村落打探一下消息。
至于说吴淑倩自己,则张罗着去找民兵队长,带上民兵沿着后山山谷以及路滑颠簸险要的位置去寻找张扬的踪迹。
这段时间下大雪,天黑路滑境况不好,张扬独自赶着骡子车,又不是什么庄稼把式,就怕张扬有个三长两短,把骡子车翻到了山沟里面,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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