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扪心自问,扶摇却道:“有!”
谢怜:“绝对没有!你怎知道?你又没见过十七岁的我。”
扶摇呵了一声,正要回嘴,那道人却又声嘶力竭掷过来一招:“还有!书上还说,仙乐太子刚出生的时候一个法师表演失误吓到了他都要被打成大罪冤死在牢里,如此霸道!!!”
南风在谢怜手中挣扎:“你也说是刚出生的时候了,关他屁事!来啊!不能打你们,老子还不能骂你们?!”
谢怜把他按了下去:“我都没听过这种事你跟他认真辩什么呀!你堂堂一武神确定要跟凡人当众比骂街?”
话音刚落,鸡蛋白菜、破铜烂铁,如漫天箭雨飞来!三人狼狈逃窜。好容易逃出生天,南风还在怒:“你干什么拦我?”
谢怜拍掉头上菜叶,确定已经烂透了才遗憾丢掉,道:“你们何必在人家的场子上找骂?”
南风气死:“什么人家的场子?这场子究竟是谁的?你在这儿镇场子的时候,他们供的神还没出生呢!”
谢怜帮他摘掉肩头的蛋壳,道:“算了算了。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扶摇却道:“这事算了,别的事可不能算了。太子殿下,私通鬼王、逃离禁闭,你可知该当何罪?眼下上天庭中天庭闹得沸沸扬扬,一半神官皆在传你对郎千秋怀恨在心,已杀了他灭口。”
饶是谢怜已猜到他们来的目的,也无言以对:“我杀他灭口?我要灭口,早几百年就动手了。”
扶摇:“谁让你还暴打了他一顿?”
谢怜当下脸就不对了:“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还暴打了他一顿?”
扶摇翻个白眼道:“整个上天庭都知道了好吗。那夜你们被灵文殿的银镜搜识到,几乎整个仙京都在同步观战。天下归心流对天下归心流,好不精彩啊。”
谢怜面露惨不忍睹之色。这么说他的“老子三界第一”脸都被所有人看到了?想想又稍感宽慰:“还好还好,一半在传,说明至少还有一半没在传。”
扶摇道:“你做梦。一半是在传你独自灭的口,另一半是在传你和花城联手灭的口。”
“……”谢怜道:“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南风道:“当然不可能!不过只要泰华殿下出现,这些笑话就不攻自破了,他现在在哪里?”
谢怜道:“他的确在花城主手里……等等、你干什么!”
扶摇举起的手被他抓住,道:“干什么?即刻通灵,通知仙京。”
谢怜道:“花城主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通知仙京,让一大堆神官来吵他,只会越吵越厉害。这要是个好办法,我早几日就上报仙京了,何必等到现在?”
扶摇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上天庭的神官,总不能就这样扣他手里。”
谢怜道:“再给我几天时间吧。我答应了花城主要帮他做一件事,做成他就会把千秋放回来了。他只是顽皮,何必把事情闹大?”
扶摇不可置信地道:“花城究竟是什么狐狸精,让你这样护着他?”
谢怜正色:“花城主是鬼,不是狐狸精。我只是知道他没有恶意而已。”
两人脸上都是不退让的神色,好一会儿,扶摇才道:“没有时间给你了。你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已经不可能了。”
谢怜惊道:“为什么?”
南风道:“花城带你走的时候,不是在仙乐宫大门上开了个洞吗?现在许多神官都在向帝君进言,他们打算,如果明晚之前泰华殿下还不出现,就去讨伐鬼市。”
这下谢怜真惊了:“讨伐鬼市?怎会如此莽撞!帝君怎么说?”
扶摇道:“帝君向来稳如泰山,自然不同意去打鬼市。但这事闹到现在谁能压的下去?谁知道最后会怎样?”
谢怜越想越觉兹事体大,而且是因他而起,叹道:“我还没认识这位花城主多久,就好像已经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了。”
扶摇道:“没错。你知道就好。”
南风一听就变脸了,一把推开他道:“说什么呢你?不会说话闪边儿去!”
扶摇反手就是一掌推回来,道:“难道不是?血雨探花铜炉出世数百年之久,鬼市繁华一年胜过一年,天界不想早日敲打吗?为何捱到如今才发难?”
谢怜预感到他接下来的话,道:“因为没有理由?”
扶摇不客气地道:“没错!花城心思诡谲莫测,行事却极有分寸,从不留下把柄。所以对他,上天庭从来师出无名。但现在他私困神官、擅闯仙京,这短短一段时日他的破绽比以往几百年加起来还要多,谁会放过这种机会?你若真把他当朋友,就应当保持距离,而不是变成他的扫把星……”没说完南风就听不下去了,恼道:“没完没了了你还!”这两人你一脚我一脚,又掐得不可开交起来。谢怜正一手一个拉着,恰在此时,一个烟花冲天,当空炸开,不远处有人海欢声雷动。谢怜一扭头,一大群人涌来。一个红衣少年被人群簇拥在中间,手里抛着灿灿金枝、脚下施施然走近。
他仿佛凯旋归来,笑吟吟地道:“哥哥,我夺魁了,你不来恭喜我吗?”
谢怜微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了。”
花城道:“是我的错觉吗?方才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谢怜道:“当然是你的错觉了。”
方才,谢怜站在一个墙拐角,眼看四人就要撞上,旁边就是河道,谢怜当机立断,一脚就把南风扶摇踹下了河岸。
花城挥散了人群,他一走来就递来一样东西。谢怜一怔,道:“这是给我?”
花城道:“我又不认识别的神仙,不给你给谁呢?不过这东西不值钱,哥哥若不喜欢便扔了吧。”
那金枝虽然称作“金花”,又被众人抢夺,实则不过粗糙的小饰物,金粉还扑簌簌往下掉呢。谢怜却十分高兴,说起来他都记不清有多少年没被供过花了,道了谢立刻珍重地放进了袖子里。花城眯眼看他收好,忽然道:“既然哥哥收了我的花,那是不是也要实现我的愿望呢?”
谢怜莞尔道:“你这么神通广大,还有我能帮你实现的愿望?”
花城淡然一笑,道:“那可不一定。世上有些事,我再神通广大也无能为力。”
谢怜道:“那好吧,你的愿望是什么,说说看?说不定我真能略尽绵薄之力。”
花城却只是斜斜瞧着他,笑而不语了。谢怜以为他不愿说,正要圆场,花城却道:“想向哥哥讨一样东西。”
谢怜道:“我这里有什么东西是你看得上的?”
花城道:“那可就多了。不过,我现在想向哥哥讨的,是一枚符。”
“符?”
“符。防鬼的那种,护身符。”
谢怜怀疑自己听错了:“还要防鬼的那种,护身符?”
鬼找道士讨符篆——怎么接才好?不过,既然他要,给就是了。他几乎把整个袖子翻过来才找到了,道:“幸好我还收着!来,随便挑。”
见他塞过来一把,花城半开玩笑道:“哥哥真大方。”
谢怜道:“哪里,我还有很多。”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但你真的要这个吗?不知为什么,这符总也送不出去,没什么人要,这些都是积压了很多年的,我差一点找不着……”花城却道:“我就要这个。别人不要是他们瞎,哥哥不如全都送给我好了。”
谢怜道:“那还是算了,这符其实威力挺强的,恐怕对你……”
还没说完,花城就把数枚白底金纹的护身符佩全挂在了腰上。谢怜看他仿佛爱不释手,半点儿也没有作为鬼的自觉,正欲言又止,忽然又听一阵嘈杂。他随口道:“那边又有赛事,不知这次奖品是什么?”
花城顺他目光望去,笑道:“你想要吗?再等等我。”看他居然挽起袖子就要出发,谢怜忙拽住他道:“不不不,我不是想要!我是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找地方休息吧。”
花城这才放下袖子,欣然道:“好啊。那我们就一起等等。”
谢怜道:“等什么?”
花城向他身后一扬下颌,道:“来了。”
谢怜转身,只见河道的拐角处缓缓出现一只红艳艳的画舫,四角都挂着金黄的灯笼,河岸两旁人都争相追着它看稀奇。画舫游到两人面前,这才停下,花城轻轻一跃而下,回身对谢怜伸手。
二人上了船,一开门,竟是别有洞天,三进三出,像一座小宫殿。花城把谢怜送到一间房前,谢怜道:“早点歇息。”说完就想起花城是鬼,又用不着休息,可他这几天每晚都忘记这一点,每次还是忍不住要道晚安。花城也道:“好。哥哥也早点歇息,我就在你对面。”
关上房门,谢怜便听到窗外传来“叩叩”之声,打开一看,窗棂下方的水里伸出两双手,抓着船身。水里又浮起来两颗头,齐齐吐水。扶摇率先质问:“你干什么?”
谢怜道:“你们每次见面都鸡飞狗跳的,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扶摇:“那你可以把他踢下河去啊,为什么踢我?”
谢怜:“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游泳呀。慢着!”
他再一次把两个即将翻窗踏足画舫的少年按进河里。扶摇在水里咕咚咕咚地道:“你又干什么???”
谢怜道:“你们不要进来。这画舫设有禁制,不被允许的客人一旦踏足就会被发现。”
扶摇咕咚咕咚:“知道了,你别按了,要淹死了!”
谢怜撤手,两颗头又浮了上来。谢怜道:“你们还没通知上天庭吧?”
扶摇道:“暂时还没,但你想好,如果明晚郎千秋还不出现,结果会怎么样可不好说。”
谢怜叹道:“我尽力。你们等等。”说完,就关上了窗。
为今之计,唯有找到郎千秋,才能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于是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幽灵样地飘到了对面花城的房间门口。
窗纸镂花,透花看花。花城侧卧在美人榻上,似在小憩,似在冥想。
谢怜从袖里掏出一张符,符上画着一支香。他把符贴在窗上,咬破手指,在香头上戳了一点红,瞧着仿佛符上线香被点燃了一般。不多时,真有一缕渺渺轻烟飘进屋内。
谢怜屏息静候一阵,试着敲了敲门,花城没动。他再推开门,花城也没动。看来,迷神符生效了,花城已经陷入冥思状态。
谢怜叹了口气。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用这迷神符,感觉像登徒浪子欲行不轨似的。他心道一声得罪,这就动起手来。花城毕竟是绝境鬼王,这迷神符虽是他下了血本保命备用的,恐怕也迷不了他半柱香,必须速战速决。他拉拉袖子,不是乾坤袖,藏不了东西;扯扯胸口,扯开了红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也没有法术。但他佩着一枚小小的护身符,就贴在心口,谢怜看到,愣了一下。这时,窗外传来扶摇的声音:“你搜他的身干什么拈着两根手指像个大小姐在洗碗一样?把手伸进去查啊!”
一回头,南风和扶摇两颗头居然就在窗外,乍一看,像两棵诡异的盆栽放在窗台上。谢怜压下抓过一旁的玉枕砸过去的冲动,压低声音道:“那也太无礼了!”
扶摇道:“你都快坐他身上去了还讲什么礼?他又不是女人,你就算扒光了他从头搜到脚又有什么?”
谢怜假装没听到,拈着两根手指谨慎地搜完后得出结论,发愁:不倒翁不在。
此时,他手下的花城已是衣襟半开,黑发也是微散,谢怜连他头发里都摸过了,确定没有端倪,只好给他拉好衣服,梳理长发,极力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谁知衣服拉到一半,花城忽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视线毫无防备地撞了个山崩地裂,面上却是风平浪静。谢怜彬彬有礼地道:“三郎,你醒了。”
花城看看他的脸,再看看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绽出一个浅笑,慢条斯理地道:“哥哥要是想和我一间屋子,何不早说呢?”
谢怜干笑两声,立马从美人榻上滚了下去。
“喀啦”两声,却是南风和扶摇见势不好,破窗而入,一跃到他身后。南风打开天窗说亮话:“血雨探花,交出泰华殿下!”
花城从榻上起身,红衣滑到肩头,支起一条腿,仍是个闲适的姿势。他道:“哥哥,你答应了我要帮我办一件事的。如今事还没完,怎能找我讨要人?”
谢怜不敢说天界已在准备明晚讨伐鬼市,否则以绝境鬼王之心高气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人了,只好道:“三郎,你的事只要说一声,我必定奉陪到底。只是能否先把千秋放回去?”
花城道:“可是,我要做的这件事,少不了郎千秋。”
谢怜道:“那,你能直接说,到底是什么事吗?”
花城叹了口气,道:“不行。如果我说了,哥哥一定不会愿意帮我了。”
扶摇哼道:“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忽然,南风道:“城里有火光!”
谢怜循声向窗外望去,画舫此刻行驶在僻静的河道里,远处城中果然有一处火光冲天。谢怜一看方位,似乎是那座今日他们路过的新泰华殿,又想起花城白天说的那句笑言,果然不是戏语,忙道:“快去救火!”
南风扶摇向窗外一扑,所有门窗却都齐齐关上。看来,画舫的主人是不打算放他们走了。花城这才缓缓将双足从榻上放下,银链叮当作响,他道:“哥哥放心,方圆三里已经无人,没什么好救的,烧就烧了。”
南风道:“那庙怎么得罪你了,你就要烧了它?!”虽然今日他们一行人都在那庙里被瓜果白菜砸的晕头转向,但对所有神官而言,毁一座庙便如割了身上一块肉,瞧着心有戚戚,不能袖手。花城却微笑道:“不为什么,看它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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