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静谧的海滩上，舒娅歪着头看着秦超阳。
“老秦，你写的信我看了，可我没看懂，来找你问问。”舒娅说。
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像首婉转的曲子，海面上波光点点的。
“不认识中国字吗？我字写的这么漂亮。”秦超阳帽子下的声音带着午后慵懒的尾音。
舒娅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我就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秦超阳在沙滩上翻了个身，“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舒娅一把掀开帽子，秦超阳闭着眼睛装睡，舒娅上手就掐他腰间，秦超阳怕痒，蹭地坐起来，“干嘛干嘛？”
“秦超阳，你给我正面回答。”舒娅瞪着秦超阳，剪水双瞳，比海水还深邃。
秦超阳看见舒娅的脸色严肃，自己也正色道：“舒娅，我比你大十岁。”
“我不在乎。”
“我是你教练。”
“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我，跟教练有关系吗？”舒娅丝毫不退缩，始终看着秦超阳的眼睛。
秦超阳却低下了头，他膝盖曲起，右手习惯性地抚摸自己受过伤的右腿膝盖，“怎么可能没关系。”
舒娅被他语气中的无奈刺得心疼，她说：“我不在乎。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不怕球队处罚。”
秦超阳抬起头来看着舒娅，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格外柔和，“你年轻可以无所谓，我比你大十岁，不能也这样不管不顾。有些事你想的太简单了，以后你面对的可能不仅是球队的处罚，还有可能是球迷的谩骂，是职业生涯的摧毁。我们有太多这样的例子，很多优秀的运动员最后都被迫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我再说一次，我不在乎。”舒娅倔强地仰起头，她红着眼圈看着秦超阳，“你就不能像我一样勇敢吗？”
秦超阳苦笑，他把左手伸进沙子里，“我不能，舒娅，我不能这么任性。我不能让你在某一天因为我而后悔，我不能让你为我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秦超阳，大不了我就不踢球了！”
然后舒娅看到，秦超阳脸色变了。
其实舒娅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她了解秦超阳，可以玩笑可以打闹，就是不能亵渎自己的职业。果不其然，秦超阳生气了。
“动不动就说不踢了！十几年日复一日的训练，各个体校和职业队的培养，你这么说对得起自己吗？”秦超阳狠狠瞪着舒娅，他的两道眉毛立起来，眼睛要喷出火来。
舒娅知道自己踩了秦超阳的底线，当下不敢还嘴，可她心里酸涩得如同中午那碗姜醋，委屈得要掉眼泪。她喃喃说：“那你让我怎么办？只因为我喜欢的人是自己的教练，所以就只能放弃吗？”
秦超阳沉默了，舒娅几次想把眼泪逼回去，终究还是抵不过心里的酸楚，她情窦初开，本以为爱情和事业都可以自己掌握，却不曾想两者却不能共存。要她真的就埋葬内心的喜欢，还不到二十岁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到。
舒娅坐在沙滩上不停地掉着眼泪，咸湿的空气吹过来，舒娅干脆伏在自己的膝盖上，哭的声音也大起来。
秦超阳向来不会哄人，此刻守在旁边手足无措。他几次三番伸出手，想去摸一摸身边女孩的头发，或者干脆把她抱进怀里让她的眼泪擦在自己胸口。可是到最后，他还是一次次收回了手。
金色沙滩上的这个女孩真好看，秦超阳看着她。她头发短短的，可是头顶的头发很厚，看着就想去揉一把。她踢球时喜欢带五颜六色的发带，她现在眉骨有一道粉色的疤痕，她总是叽叽喳喳的，跑起来像小豹子。她平时斗嘴时一点亏也不能吃，可是刚才撒娇时软糯的语气又让秦超阳心都颤了颤。这个女孩又年轻又美好，却注定不会是属于秦超阳的。
想到这儿，秦超阳的眼睛竟然也有一点潮湿。
“舒娅，你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对于一个职业球员来说，永远离开足球场，是个多么痛苦的事情？”秦超阳把眼睛转向不远处的海。
舒娅抬起头，声音还在抽抽噎噎，她跟着秦超阳的目光一起看向大海。荻城的海真美啊，舒娅还记得冬日里和秦超阳去看丹城的海，只是暴虐的风。而荻城的海，看起来却深沉，伟岸，气度不凡。秦超阳和荻城的海很像，他们同样好看，也同样坚定。
“可我知道，没有你也很痛苦。”舒娅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秦超阳硬下心肠不回头去看她。
“你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会得到一个个荣誉，会有事业的巅峰。也许你不久后，就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人，那时候你会为了你轻易放弃事业而后悔吗？”秦超阳的声音温和下来，似乎和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合成了一个节奏。
舒娅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秦超阳的侧脸，觉得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残忍。
秦超阳转过头来看着舒娅，他的眼睛被海风吹得也有些泛红，他说：“我不久前刚刚不得不放弃我的事业，本来我以为自己会在球场上踢到至少三十五岁的。可是不行了，我的腰伤膝伤都适应不了太大强度的运动了。我退役时，俱乐部给我搞了个退役仪式，队友们都在祝福我。我站在场边，把头埋进绿茵场，觉得草坪的味道真好闻啊，让我一分钟也不想离开。那些队友，有的比我还大几岁，有的跟我差不多时间进队，可是他们都还能踢，只有我不行了，舒娅，那种难受劲儿，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用体会。”
舒娅愣住了，秦超阳的表情还是温和，眉毛也一直舒展着，可是他的语气却让舒娅觉得心都缩了起来。她止住了自己的眼泪，呆呆看着秦超阳。
太阳似乎比刚才更刺眼了些。
秦超阳在阳光里笑了下，他说：“你还没去过我踢球的地方了吧？我带你去昌联队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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