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娅和程茵到达医院时，秦超阳睡着了。整个人直挺挺地躺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覆盖出一片阴影。舒娅不想叫他，可是程茵却没等，她走过去俯身在秦超阳耳边轻声喊：“大阳阳。”
舒娅伸手想拦一下程茵，可最后还是垂下了手。
秦超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转头看程茵，“好家伙，我这小名得有十五年没听过了。”
程茵笑的可开心了，笑声像银铃碰撞一般的悦耳。
舒娅看着他们亲密地笑闹，只觉得从胃里到牙龈，全是一片酸涩的感觉。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站在这，就像个外人。
“我先去我爸那，把行李给他。”因为今天就放假了，舒娅是带着行李来的医院，她转身拖着行李箱离开病房，身后还是秦超阳和程茵愉快的交谈声。舒娅快走了几步，把那些声音都甩在身后。
舒娅要等她爸爸下班后一起回家，在院长办公室待了一会，也没什么意思，便又回到了秦超阳的病房。程茵坐在秦超阳病床旁边，头和秦超阳挨得很近，正把联赛冠军的奖牌翻来覆去的给秦超阳看着。看她进来，秦超阳赶紧喊她，“舒娅，快来，你的奖牌呢？”
“跟你的一样。”舒娅不想再像上次一样黑着脸，可是她又实在拿不出高兴的情绪来说话，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她没有坐到秦超阳床边去，远远坐在了窗户边的椅子上。两只手撑在身体两旁，看着和程茵说笑的秦超阳。
“可惜参加不了颁奖仪式，要不然拍几张抱着奖杯的照片也好啊。唉，第一个教练的冠军，最后连张合影都没有。”秦超阳遗憾地说。
舒娅听着有点心疼，她想起了荻城那一屋子关于他荣誉的记载。而在丹城，秦超阳连一张手捧冠军杯的照片都没有。
这是她和秦超阳一起得到的荣誉，以后，也不知道还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老秦，等你出院，我们跟你再拍一回。”舒娅轻声地说。病床上那个男人眉眼晏晏看着自己的奖牌，表情是那么温柔，舒娅忍不住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秦超阳点点头，“必须得拍！要不以后怎么出去吹牛！”
程茵笑的伏在他的床头，“超阳，荻城已经有你这么多奖杯奖牌了，还不够你吹牛的？”
舒娅的嘴巴又来，程茵懂什么啊，荻城的是秦超阳球员时代的荣誉，跟他这个教练的首次夺冠能比吗！
但是秦超阳没解释，他说：“嗯，谁嫌吹牛的家伙富裕啊。”
舒娅低下头去，定定看着秦超阳病床上挂着的小牌子出神，她心里又有些高兴了。似乎最懂秦超阳的人还是自己，她微微弯了弯嘴角，忍不住心底扬起一些小骄傲。
再抬头，正看见程茵在冲秦超阳做小动作，下巴冲着自己的方向一点一点的。舒娅不解地看着秦超阳，“怎么了？”
秦超阳笑笑，“程教练非得让我跟你说，舒娅，恭喜你，入选了这次女足国家队集训的大名单。”
舒娅还没从刚才的心情里转变过来，突然提到国家队，她有一瞬间的怔忪，“什么？”
秦超阳没有再重复一遍，他只是微笑看着舒娅。程茵在旁边接口，“以后就是我的队员了哦。”
舒娅终于确定，她一下子跳起来，“真的？程教练，真的吗？刚才你在队里怎么不说？”
程茵笑了笑，“我跟你们温主任说了，但是你们队就你一个入选的，温主任怕其他队员有情绪，让我私下告诉你。”
“就我自己？”舒娅愣住了，“邓小梅没入选？”
她还记得邓小梅是多么自信，而且队里确实也都觉得她有入选的实力。
“邓小梅是我一直重点考察的，她确实很优秀，但是这届国家队我希望选一些更有经验的，中场优秀球员实在是太多了。”程茵看着舒娅，她的表情非常诚恳，她说：“这次比赛关系到我们四年没拿过的亚洲杯，我不能做冒险的选择。每个位置的人员都是固定数量的，我不能为了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放弃之前表现没有问题的老球员。”
这就是秦超阳一直暗示邓小梅的问题了，前锋可以补充新鲜血液，拼拼冲劲。可是中场，还是需要有经验的老队员坐阵。
舒娅入选的兴奋劲稍稍淡了一些，秦超阳受伤不能去国家队了，邓小梅也没入选。完全陌生的环境，一直有些隔阂的教练，然而这一切，都需要自己去面对了。
“就我自己啊？”舒娅喃喃地说，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从来没害怕过的自己，此时，却不知为什么，有了那么胆怯的感觉。
过了一会，程茵离开了，她还要赶回端城。临走时，她都感受到了舒娅的沉默，趁着舒娅没看见，偷偷冲秦超阳指了指舒娅，做了个安慰的动作。
秦超阳点点头。
程茵走后，秦超阳冲舒娅拍拍自己的床边，他简单两个字：“过来。”
舒娅走过去，却不愿意和程茵坐同样的位置，她把椅子稍微拉的靠后了一点，然后坐过去，噘着嘴看着秦超阳。
“老秦，我害怕。”
秦超阳笑了，“我猜到了，你也二十岁了，还是什么表情都放在脸上，一点也不会掩饰。”
“我没想到只有我自己，我以为会和你一起呢，还有邓小梅。”舒娅说的格外委屈巴巴，虽然国家队的名单她还没看到，但是她也清楚队里会是什么样的竞争激烈。
在今天之前，舒娅从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害怕离开熟悉的队友，离开熟悉的教练。
秦超阳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可是刚做完手术的腰正是最疼的时候，他胳膊都抬不起来，只好作罢。
“有什么可怕的，跟刚到丹城女足一样，一切重新再来一遍呗。”
“嗯，”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对舒娅一点安慰性都没有，她依然还是低着头，心里既为自己能入选国家队开心，又为是否能适应国家队训练而担心。
秦超阳放轻了声音，“这还是我们丹城女足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豹子舒娅吗？不能怂啊舒娅，丹城就你自己入选，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期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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