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他走，我留下来。他真的要走了，我的心空落落的，我得跟着他走，否则，我的一生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
继而，就是她跟着我回到香港，去虾米哥处吃生蚝。
——我不喜欢吃生蚝，但是他喜欢。他喜欢，我就喜欢，我喜欢看到他吃得很满足的样子。
原来，安安从来都不喜欢吃生蚝。
我合上日记本，慢慢地走下楼，虾米哥的生蚝摊主要做宵夜，没有三四点钟不会收档。
“好久不见你回来，都以为你把我忘了，”刚走到烧烤摊，虾米哥让我先坐下。
我环视一下座位，看到了靠窗的索菲，面前摆着热气腾腾的生蚝，拿着筷子，吃得满面泪流。
“我有位了。”
我坐在索菲的对面，才12岁，即便心里饱经风霜，仍是一张稚嫩的面孔。
“你一个人出来到处跑，爷爷不担心你？”
她耸耸肩，“唉，我都多大人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看到她炽热的眼神，想起她的日记里的浓浓爱意，但是她才12岁，而我已57岁，算得上耄耋老者。
不能耽误她的青春年华，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明明知道她不爱吃生蚝，但我不能让她知道已经看过她的日记。
装作不知道地说：
“来，吃一只，虾米哥的本事好得很。”
她苦苦地笑着，我也苦苦地笑着。
苍天就是捉弄人，要是她还是高怡然，哪怕她一半神经一半正常，我也愿意陪她到老到死，可她却是12岁的青春少女。
我甚至不敢流露出喜欢的样子。
她勉强地大口大口地吃着生蚝，我想起她的日记所说：
——生蚝的味道很腥，烤后的生蚝虽然辛辣，蒜茸和辣椒更加激发了生蚝的腥气，但是他爱吃，看着他吃得很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我默默地吃着生蚝，看着她已经吃了三只，实在忍不住了，打住她的筷子：
“你再吃，我就没了。”
她有些失望地看着我，生硬地说：“虾米哥的生蚝多的是。”
“懒得再让他烤。”
要知道，从前吃到最后一只，都是留给她的，哪怕我再想吃，我也会留给她。
她的眼里有浅浅的眼泪，借故说太辣了，其实一半是辣一半是对我的失望。
“住哪儿？”我问道。
“住你的酒店，反正你不给我钱，我就使劲地住，使劲地吃。”她低着头，说得有些怨恨。
她的钱，都给了何清扬，再没给过她一分钱。
我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早些回去吧，爷爷会担心你。”
“不会，我多大的了，他早就不担心。”
“他嘴上不说，心里怎么想，你又看不懂。”她是天才，但在情感方面并不出色，不会掩饰自已的情感，也不会看出别人掩饰的情感。
往往直来直去。
也好，至少不用费那么多的神。
上帝是公平的，打开一扇窗，就会关上一扇窗。
“我还想在香港走一走。你有空吗？”
“没有！”我断然拒绝。
“那我自已走一走，在这儿呆那么久，都在医院了，我得好好看看香港。”她倔强地说。
吃完烧烤，已经半夜一点，以往，这个时候我们还会回去沏茶一杯，说一会话，才会睡觉。
年轻的时候，总是喜欢折腾。
明明她的身体不好，还是由着她的性子折腾。
现在看了她的日记才知道，其实她已经很疲倦，就是想和我再呆一会儿，闻闻我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把她送上的士，看着的士的尾灯消失在夜色中。
收档的虾米哥站在我旁边，冷不丁来一句：“小子，你可别犯错误，这么小的姑娘，犯法的。”
“你想什么呢，真是的。”
我叫上虾米哥：“走，上次喝两杯。”
“就知道你还没有够，”虾米哥提上两盒生蚝，还有一把牛肉串和羊肉串，他不再仅执着于烤生蚝，而且也不再执着自已亲手烤，订了一个徒弟，一个帮佣，烤的东西也丰富了。
虾米哥都变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变化？
斟上啤酒，虾米哥喝了一口，“你还想安安吗？你看小洋鬼子的眼神，有点像看安安。”
安安虽然是中国人的面相，后来去了德国，也死在德国，虾米哥还以为我对德国女人情有独钟。
我不置可否。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但有的事，还是不说的为妙。
很多人对我充满了好奇，万一安安的事传出去了，搞不好也会怀疑到我身上。
地产公司次次拿捏到合适的进出时机，也有人在传我家中养小鬼，这个小鬼能掐会算，帮我挑日子。
不管他们怎么传，我都不解释，也不避谣，总得让我的神秘有点出处。
尽管他们也在想办法养小鬼，我真的怀疑，世间可能真的有小鬼。
“你和清扬还是不说话？”虾米哥提了一嘴清扬。
我猜到，这一场酒预谋已久，肯定是王小曼所托，涂磊、小虎子和贺二宝不敢说的话，虾米哥可以无忌，他又不是我的手下，况且他对我有救命之恩，相当于高志强。
“不想说，没什么话说。”我说的是老实话。
心中早就不怪他了，但是时间久了，心里的距离拉远了，坐在一起硬凑话，他不尴尬我也尴尬。
血缘归血缘，感情归感情。
事实上，他是我的儿子，但如王小曼所说，小时候在米国，在四九城没呆几天，就跑到香港，后来去了德国，我两父子促膝长谈的机会都没有。
“他始终是你的孩子，你这样，他得多难过。”虾米哥说的是实情，但是他们不知道，当清扬的拳头挥向我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亲生儿子揍父亲，这个父亲是多么的不成器，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现在还要我们都装成父慈子孝，多他妈的别扭。
都这年岁了，还装什么装。
活得自在一些不好吗？
“虾米哥，有的事，强求不得，贺二宝小虎子涂磊为什么不说，王小曼为什么找你，你心中有数。”
虾米哥有些歉意：“我当然知道，就是嘛，我知道，你想起也难过，还不如过了那个坎，就不用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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