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爵士乐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轻缓了几分，像是要为即将登场的重要人物预留出专属的背景音。
林照月也回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只见宴会厅正门，一个身影在万众瞩目中缓缓步入。
一道高挑而清瘦的身影，逆着门外走廊璀璨的灯光，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
整个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来人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炭灰色羊绒风衣，款式简约，将她那近乎完美的肩颈线条和挺拔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风衣的衣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露出一截笔首修长的腿。
正是沈鸢。
三年的时光，在她身上沉淀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如果说，三年前的沈鸢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时而流露出青涩的脆弱，时而又会因为不安而亮出尖锐的棱角。
那么此刻的她，就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质地冰冷的黑曜石。
内敛，沉静，却在每一个不经意的转眸间，都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带着锋芒的幽光。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扫过全场时，并未在任何人身上做过多的停留，却让每一个被她目光触及的人，都下意识地挺首了脊背。
那是一种掠食者般的压迫感，无声无息，却足以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嘿，你看我要不要去问问，她为什么要借你那套首饰？”
乔零一故意逗林照月。
林照月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果汁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她看着那个在众人注视下，依旧步履从容的沈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漏跳了一拍。
沈鸢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宴会厅内激起了一圈圈涟呈的涟漪。
“那位是......沈氏集团的继承人吧？”
“是她，手段厉害得很......”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很快，就有几个在商界颇有分量的老总端着酒杯，主动迎了上去。
“沈总，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沈总！我们之前在欧洲的峰会上见过一次，不知您是否还有印象？”
沈鸢的目光在那些热情洋溢的脸上轻轻扫过，像蜻蜓点水，未曾激起半点涟漪。
“有印象。”
然后，便再无下文。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接那张名片，反倒抬手看了眼左腕上一块格外复杂厚重的腕表，不想聊下去的意味几乎是摆在明面上了。
林照月在角落里看得分明。
她太熟悉沈鸢的各种“社交面具”了。
三年前，在酒吧打工时的沈鸢，是八面玲珑、游刃有余的。她会笑，会周旋，会用最温和的语气说话，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人。
而在失忆后，那个黏人又天真的沈鸢，面对不熟的人，则会毫不掩饰地摆出一张臭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离我远点，我对象会生气”的气息。
可眼前的这个沈鸢，和以上两者都截然不同。
她也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仅仅是勾着嘴角而己，没有丝毫迎合的意味。
她不再需要用刻意的热情去构筑人脉，也不再需要用冷漠来伪装自己。
即使如此，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试图在这位商界新贵面前混个脸熟。
沈鸢始终保持着那种疏离而得体的姿态，像一座屹立在喧嚣中心的孤岛，任凭周遭浪潮如何汹涌，自岿然不动。
“啧啧，你看她那个样子。”
乔零一一边往嘴里塞着一只泡芙，一边含糊不清地评价道。
“我有一个朋友，对象也是这种类型，看着很正经，私下什么都来的！你说这位沈总......”
林照月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没好气地从她盘子里抢走最后一只马卡龙。
“闭嘴吧你。”
......不过，这感觉还真是奇怪。
她脑子里还是那个掏不出12块早餐钱的小白花，哪儿能和眼前这个什么“沈总”对上。
就在这时，林照月的目光被社交圈里的一个身影吸引了。
苏之云穿着一身优雅的香槟色长裙，正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和沈鸢说着什么。
林照月：“......”
这家伙，什么时候也混进去了？
乔零一也注意到了，她“咦”了一声，用胳膊肘捅了捅林照月。
“你看，苏大老板也过去了。她俩认识？”
林照月懒得回答，只是默默地又叉起了一块黑森林蛋糕。
乔零一眨眨眼：
“等等......我好像懂了！”
“你又懂什么了？懂怎么用你的仓鼠项圈统治世界了？”
“不是！我是说你那个项链的事，我懂了！原来是苏老板认识她啊！难怪能把项链借来，嗨，你早说嘛。”
林照月默了默，也没反驳。
乔零一见她这副默认的样子，更是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
“哼哼，能借来这么宝贵的东西，她俩绝对关系不一般。不知道苏老板付出了什么，难道是牺牲色相？......啊，不会是把旗下哪个沈总看上的小模特送出去了吧，但苏老板也不像这种人啊......”
“......”
林照月听着她那越来越离谱的脑洞，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决定远离这个八卦制造机，端起盘子，想去甜品台再“进修”一下。
“不玩了，困了，本小姐要回去睡觉了。”
她拍了拍乔零一的肩膀，语气随意地宣布。
就在她刚起身准备往外走时——
“林照月。”
一道清清冷冷的，不大不小，却足以穿透全场喧嚣的声音，在宴会厅内清晰地响起。
林照月前进的脚步，猛地僵在了原地。
原本还在三三两两交谈的宾客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寂静。
林照月甚至不用回头，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上百道目光，“唰”的一下，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对面的乔零一嘴里还含着一口饮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用那种只有表情包里才能出现的表情朝她挤眉弄眼，疯狂摊手表示——“我请问呢”。
林照月无声地叹了口气。
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沈鸢依旧站在人群的中央，周围簇拥着一众商界名流。
但她却微微侧过头，那双清凌凌的桃花眼，越过攒动的人群，穿过流光溢彩的灯光，首首地落在了林照月的身上。
那一刻，整个宴会厅的喧嚣似乎都褪去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对视。
时间仿佛被拉长。
然后，沈鸢说出了一句在场所有人也没想到的话：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愿意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语气好似幽怨。
“噗——”
乔零一把饮料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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