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的命令清晰而冷硬，穿透了岩石崩塌的轰鸣和骨虫尖锐的嘶鸣。
“撤！去潭底洞口！”
他的话音未落，一头晶穴骨虫庞大的身躯便横撞过来，彻底封死了通往水潭的最短路径。碎石与烟尘混合着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赵谦和仅剩的一名队员被逼退到溶洞的另一角，背靠着不断颤抖的岩壁，用火力进行着绝望的压制。
情况在瞬间恶化到极点。
苏晚的身体己经做出反应，铁管横扫，荡开一只骨虫的侧面突袭。她的动作经济而有效，每一次发力都精准地计算过。但她的一部分心神，却被水潭中央那块悬浮的黑色石头牢牢牵引。
那块石头表面的能量波动愈发剧烈，每一次嗡鸣都让苏晚眉心的暖流随之共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在疯狂叫嚣。那不只是一个能量源，它更像是一把钥匙，一个坐标，一个能解开她前世今生所有谜团的起点。
得到它。
这个念头压过了求生的本能。
陆凛的战术长刀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将一只扑向赵谦的骨虫从中劈开，墨绿色的体液溅射在他坚硬的作战服上。他反手一刀格挡住另一只骨虫的冲撞，借力后撤两步，身体重重撞在坚硬的晶石壁上。
他喘息加重，肌肉贲张的手臂上青筋虬结。
更多的骨虫从新裂开的缝隙中涌出，它们幽绿的复眼锁定了场中仅剩的几个活物。
这是一个死局。
就在陆凛准备集结最后的力量，强行撕开一条通往水潭的血路时，他察觉到了身侧的异动。
苏晚没有后退。
在所有人都向着相对安全的角落收缩时，她反而朝着最危险的中心地带，那群骨虫与坍塌核心的交汇处，踏出了一步。她的目标明确——那块在混乱中愈发妖异的黑色石头。
“你疯了！”
陆凛的怒喝被一声更剧烈的爆响吞没。头顶的穹顶裂开一道狰狞的伤口，巨石如雨点般砸落。
苏晚不闻不问，身体压低，准备从一只骨虫的身下空隙穿过。
下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侧面狠狠撞来。
是陆凛。
他放弃了与骨虫的缠斗，任由那锋利的骨刺在他后背的战术铠甲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整个人化作一颗炮弹，不带任何缓冲地撞在苏晚的肩膀上。
苏晚被这股蛮横的力量撞得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原本前冲的势头被彻底打断。她重重摔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碎石硌得她背部生疼。
她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陆凛挡在她身前的背影。他没有回头，只是用身体组成了一道墙，将她与那块黑石隔绝开。
“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其他。”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强行压入了苏晚混乱的思绪。
也就在这一刻，整个溶洞发出了最后的呻吟。
那块悬浮的黑色石头下方的水潭底部，那片原本坚固的岩层，在无数次能量冲击和物理震荡下，轰然洞开！一个比之前看到的洞口大上数倍、深不见底的漆黑裂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潭水疯狂倒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块黑色石头失去了悬浮的力场，随着第一波水流，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苏晚的身体僵住了。
“走！”
陆凛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拖着她，向着那处唯一可能存在生机的裂谷边缘冲去。
“轰——”
他们脚下的大地，也随之塌陷。
失重感瞬间攫取了全身。
世界在翻滚，上下颠倒，光明与黑暗交替闪烁。苏晚能感觉到的，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身体与岩壁不断碰撞的剧痛，以及那只始终没有松开、紧紧钳住她手臂的手。
混乱中，她感到一股力量将她向内一拽，随即一个坚硬而温热的身体覆盖上来。陆凛用自己的背部承受了绝大部分的撞击。坚硬的作战服与岩壁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苏晚的脸颊被迫贴在他的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而有力的搏动，与外界天崩地裂的毁灭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时间在这里被拉长，又被压缩。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传来“噗通”一声巨响。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淹没了他们。
巨大的水压从西面八方挤来，将他们肺里最后一点空气都压榨出去。苏晚在水中挣扎，但那只手依旧没有松开。陆凛拖着她，凭借着强悍的体能，奋力向上游动。
“哗啦——”
头颅终于冲出水面。
苏晚剧烈地咳嗽，贪婪地呼吸着潮湿而稀薄的空气。这里没有风，没有光，只有绝对的黑暗和死寂，连水流的声音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们坠入了一条地下暗河。
陆凛松开了手，但他和苏晚的距离依旧很近。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彼此急促的呼吸声是确认对方存在的唯一凭据。
“赵谦！”
陆凛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却只有一串串单调的回音。
他的小队，失散了。
苏晚没有出声，她在迅速评估现状。身体多处擦伤，左肩被陆凛撞击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没有致命伤。眉心的暖流因为之前的精神屏障和坠落时的消耗，变得有些滞涩。
最关键的是，那块黑石……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水面下，亮起了一点幽蓝色的微光。
光芒越来越盛，将周围一小片水域映照得如同鬼域。
那块黑石。
它没有被水流冲走，而是静静地悬浮在水下几米深的地方，散发着比在溶洞中更加纯粹、更加强烈的能量波动。
它像一个灯塔，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中，指引着方向，也暴露着位置。
苏-晚的身体下意识地向那边划动了一步。
一只手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用力。
“别动。”
陆凛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传来，温热的气息与冰冷的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你想死在这里？”苏晚的声音同样冰冷，她挣动了一下，却无法挣脱那铁钳般的束缚。
“我们现在是唯一的活物。在这片未知的水域里，发光的东西，通常不是宝藏，是诱饵。”陆-凛的逻辑清晰而残酷，“你想要那块石头，我也想。但首先，我们要弄清楚，水里除了我们，还有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那块发光的黑石周围，平静的水面突然荡开了一圈圈涟M。
不是水流引起的。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更深的水下，被这光芒吸引，悄无声息地向上浮起。
苏晚的眉心暖流猛地一跳，一股远比晶穴骨虫更加阴冷、更加庞大的气息，出现在她的精神感知范围之内。
那东西没有实体，或者说，它的实体隐藏在黑暗的水中，苏晚只能感知到一团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能量聚合体。
陆凛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他抓着苏晚手腕的手收得更紧，另一只手己经摸向了腰间的战术匕首。
“现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他贴着苏晚，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继续，“活下去。在达成这个目标之前，我需要你所有的能力，你也需要我的。同意，还是不同意？”
他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这更像是一个通牒。
苏晚没有回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片正在发生异变的水域。
幽蓝色的光芒下，一个巨大的、轮廓模糊的阴影，正从黑石下方缓缓升起。它没有眼睛，没有肢体，就像一团活动的、纯粹的黑暗，正在吞噬着石头散发出的光芒。
水温在迅速下降。
苏晚甚至能感觉到，水中的某些能量正在被那团黑影抽走，包括她和陆凛身体散发出的微弱热量。
“看来你没得选。”陆凛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抓住了她的后领，将她整个人向后拖拽，“跟紧我。我们找一个可以背靠的地方。”
苏晚没有反抗。
在绝对的未知和压倒性的威胁面前，个人的恩怨和目标都显得无足轻重。
她反手抽出一首绑在腿上的铁管，在这片黑暗的水域里，这是她唯一能触及的武器。
那团巨大的黑影己经完全浮出水面，它悬停在黑石上方，整个空间的光线都为之一暗。一种无声的、精神层面的尖啸，横扫过整片水域。
苏晚大脑一阵刺痛，眉心的暖流自动形成一道屏障，抵御着这股冲击。
陆凛闷哼一声，身体晃动了一下，显然也受到了影响。
“精神攻击……”他吐出三个字，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黑影动了。
它没有扑向近在咫尺的黑石，而是以一种滑行的方式，无声无息地，朝着水里仅有的两个活物——苏晚和陆凛，包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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