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鞋底碾过荒草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缩在一株老榆的阴影里，看着前方黑影在三座连坟前停住。
月光被云翳遮住大半，那黑影颤抖着扯下黑头巾，露出半张青灰的脸——正是方才翻进工坊的人。
“盟主。”黑影单膝跪地，声音发颤，“小的拿到残图了。”
荒坟后转出道血影。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个穿血红色道袍的老者，脸上布满蛛网般的血纹，左眼处赫然嵌着块滴着血珠的玉髓。
玄炉在识海猛然震动，第三道星纹“嗡”地亮起，枢机的声音像碎冰撞在玉盘上：“血炼邪修，赤影盟主，周身血气裹着三具婴魂，十步内勿近。”
林昭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城墙上看到的通缉令，血袍翁的画像下写着“血祭百童炼凶兵，屠灭青竹峰满门”。
此刻那老者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尖刚碰到假图，残图突然“嗤”地烧起来，火星子溅在他手背，竟烫出个焦黑的窟窿。
“废物！”血袍翁反手扇了黑影一记耳光，那黑影的半张脸瞬间溃烂，露出白森森的骨茬，“真图呢？”
“小的...小的只拿到这个...”黑影跪行两步，喉管里发出血泡破裂的声响。
林昭摸了摸怀里的真图，玄炉在储物袋里微微发烫。
他早算到赤影盟不会信墨铃的“合作”说辞，故意用浸了辟火草汁的兽皮画假图——血炼修士最忌木属性灵气，这把火正是给对方的“见面礼”。
血袍翁突然抬头，浑浊的右眼扫过老榆方向。
林昭屏住呼吸，玄炉自动涌出一层淡青色光罩裹住他的气息。
那老者嗅了嗅空气，啐了口血沫：“算你走运。”他屈指一弹，一道血线没入黑影眉心，黑影的身体瞬间干瘪成具干尸，“去查查是谁坏我好事。”
林昭看着血袍翁化作血雾消散，这才顺着原路返回。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避开碎石——方才血袍翁那一眼，让他后颈的寒毛竖了整个时辰。
转过山坳时，月光突然亮了些。
“林公子！”
清甜的嗓音像山雀撞进耳膜。
林昭停住脚步，就见墨铃从路旁的荆棘丛里钻出来，月白裙角沾着草屑，发间的蓝绣球歪在耳后。
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我...我今早听老贾说你出城了，担心你遇上山匪...”
林昭盯着她腰间的蛇形玉佩。
那玉佩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和方才血袍翁身上的血气同频震颤。
他从袖中取出灵纹探针，金属尖端还带着熔炉的余温：“墨姑娘，借手腕一用。”
“你...你要做什么？”墨铃后退半步，裙角却被荆棘勾住。
林昭上前半步，探针轻轻点在她腕间。
玄炉在识海翻涌，传来刺目的红光——那团藏在她皮肤下的血玉碎片正在疯狂震动，像被踩了尾巴的毒蛇。
墨铃突然尖叫，她的右脸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眼白瞬间变成血色，可不过眨眼间又恢复如常。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捂着脸颊后退，声音里带了哭腔，“我只是想找你合作...”
“合作？”林昭捏着探针的手紧了紧，“合作的人会在裙角缝血玉追踪器？
会派手下偷假图引我出城？“他从怀里取出真残图，在月光下展开，”墨姑娘，或者该叫你赤影盟的细作？“
墨铃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突然转身要跑，却被林昭拦住去路。
玄炉在他识海低鸣，第西道星纹缓缓亮起。
林昭将真图与从墨铃那里“借”来的半张残图并排放在石桌上，两截断图边缘的朱砂纹路突然泛起青光，像两条活过来的蛇，“唰”地缠在一起。
玄炉自动飞出储物袋，悬浮在两张图上方。
第西道星纹绽放出星辉，照得整座山坳亮如白昼。
林昭看见两张残图上的裂痕正在愈合，原本模糊的线条逐渐清晰，最终浮现出一座青铜山门的轮廓，门楣上刻着三个古篆：“藏器渊”。
“这是...上古器修的秘境？”墨铃忘了逃跑，盯着发光的地图喃喃道。
林昭没理她。
他摸着地图上若隐若现的山脉走向，玄炉传来信息：“藏器渊，三千年前万器宗祖庭，因大劫封闭。”他想起雷锤子说过的传闻——万器宗覆灭前，将最顶尖的炼器传承封在一处秘境里。
原来那传闻是真的。
“林公子，我...我可以帮你。”墨铃突然抓住他的衣袖，“赤影盟的人不知道我拿的是真图，我可以...”
“不必了。”林昭抽回手，“你该担心的是你那位盟主。”他把拼好的地图收进怀里，“藏器渊的位置，我自己找。”
按照地图指引，林昭在第二日正午抵达一处荒废的山谷。
谷中遍地是焦黑的断剑，风过时发出呜咽的声响。
玄炉突然剧烈震动，第五道星纹亮起，枢机的声音难得带了丝急切：“地脉下有灵阵，需破障。”
林昭蹲下身，指尖触到地面。
果然，岩石下有细微的灵力波动，像人的脉搏般跳动。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玄铁砂、火鳞草、还有半块雷纹石——这些都是玄炉方才“提醒”他准备的材料。
灵力注入熔炉，火星西溅中，一颗鸽蛋大的符珠成型，表面流转着金红相间的纹路。
“去！”林昭屈指一弹，符珠没入地面。
山谷突然发出轰鸣。
林昭倒退两步，看着面前的石壁像被巨斧劈开，露出条幽深的通道。
通道里涌出的灵气裹着铁锈味，却混着种让他心颤的亲切感——那是属于器道的气息。
就在他抬脚要进时，头顶的云层突然散开。
一道灰影从空中飘落，是个穿着灰布道袍的老者虚影，他的身体半透明，腰间挂着串木珠，每颗木珠上都刻着炼器口诀。
林昭认得这模样——雷锤子说过，秘境外围常有守护残魂。
“此地非汝所应入。”老者的声音像旧木柜开合，带着岁月的裂痕。
林昭站定，首视那虚影的眼睛：“前辈，我为炼器而来。”他解下腰间的短刀，刀身映着他的脸，“我练气九层，无门无派，用的是自己炼的刀，穿的是自己织的布。
我进这秘境，不为夺宝，只为看看...真正的器道是什么样。“
老者的虚影顿了顿。
他的目光扫过林昭腰间的熔炉，扫过他掌心的老茧，最后落在他怀里的地图上。
半响，他轻声道：“万器宗封藏传承，原就是等个...有凡心的人。”
虚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话飘在风里：“进去吧，记得...器道修的是人心。”
林昭握紧怀里的地图，抬脚迈入通道。
通道深处传来滴水声，一下，两下，像有人在敲钟。
他不知道的是，在山谷外的山头上，血袍翁正站在阴影里，右眼的玉髓渗出滴滴鲜血，落在地上凝成个“杀”字。
“藏器渊...有意思。”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珠，“小友，我赤影盟的血炼炉，很久没炼过...器道天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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