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刚把油灯芯拨亮些，怀里便传来蜂鸣般的震颤。
他手指刚触到炉身，那震颤便顺着骨节窜上心头。
玄炉在掌心翻了个身，九道星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灭，像被风吹乱的流萤。
最中间那道星纹突然“叮”地一响，第二道星纹竟从炉底缓缓浮起，金芒比先前亮了三倍不止。
“第二窍·燃魂己启。”
低沉的声音在识海炸响，林昭膝盖一软，险些栽倒在供桌旁。
他慌忙扶住斑驳的佛像手臂，额角渗出冷汗——这是枢机的声音，但比以往清晰十倍，像是隔着层薄纱的人突然掀开了帘子。
热流顺着百会穴首灌丹田，他能清晰感觉到经脉里的灵气在沸腾，原本滞涩的运转路线突然变得流畅，连指尖都泛起淡淡的金红。
“这是......”他盯着掌心的玄炉，星纹流动的轨迹竟与体内灵气走向重合。
炉身温度烫得惊人，却不灼肤，倒像有双无形的手在顺着他的筋脉推拿。
林昭深吸口气，突然想起前日在黑市捡的半块残铁——那铁浸过三途河的水，本以为只能熔了当废材，此刻在识海里竟泛着微光，“是玄炉在帮我梳理灵脉？”
供桌上的油灯“噗”地窜起三寸火苗。
林昭猛地抬头，就见炉身上第二道星纹彻底亮起，九道星纹连成环状，在墙上投下旋转的金圈。
他正想再摸炉身，识海里又响起枢机的声音，这次带着几分急切：“赤炎钢可铸‘焚心刃’，需配合火焰符纹引导灵力。”
“你醒了？”林昭脱口而出，手忙脚乱把玄炉捧到眼前。
炉身纹路上的金芒忽明忽暗，却再没声音传来。
他想起前几次枢机苏醒时的情形——百年才醒一次，难道这次因为星纹异变，提前有了灵智？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林昭压下心中翻涌，从玄铁袋里摸出那块赤炎钢。
白天在黑市火蛇帮的人抢的就是这东西，此刻握在手里，竟比寻常灵材多了几分躁意，像团被压着的火。
他想起枢机的话，指尖在钢块上轻轻一划，灵气顺着新启的第二窍涌出，在钢面烙下道扭曲的符纹。
“嗤——”
钢块突然爆起火星。
林昭瞳孔微缩，迅速将钢块投入炉中。
玄炉自动开始旋转，星纹流动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三倍，炉口喷出的不是寻常火焰，而是带着金斑的赤焰。
他盯着炉内翻涌的钢水，突然福至心灵，屈指在炉壁上敲了七下——这是他前几日从《百锻手札》里学的淬灵手法，本以为要筑基后才能用。
“叮！”
短刃出炉的瞬间，整间破庙亮如白昼。
林昭捏着刀鞘的手在抖——刀身没有任何花纹，却泛着活物般的红光，刀刃处的火焰若隐若现，竟能在空气中烧出焦痕。
他轻轻抽出半寸，就听“嗡”地一声，刀刃上的火焰突然暴涨三寸，将供桌上的油灯扑灭了。
“好刀。”林昭摸着刀背轻笑，指腹被烫得发红也不觉得疼。
他把刀收入鞘中时，突然听见庙外传来“唰”的声响，像是纸张被钉在木头上。
第二日清晨，黑市入口的老槐树上多了张血红色的告示。
烈风穿着绣火蛇的锦袍，手持火蛇刀站在树下，刀尖挑着告示角：“三日后巳时，血炉擂。
林昭，你若敢来，本少主让你跪着把炉砸了！“他话音未落，刀身上的火焰”轰“地窜起，将告示边缘烧出焦黑的纹路。
围观的散修们哄然散开，又三三两两凑回来。
有个瘦高个修士指着告示念：“火蛇帮立擂，败者自废修为，交出炼器炉——好家伙，这是要往死里整啊。”
“那小子前日伤了火蛇帮的人，烈风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卖符的老妇缩在摊子后，眼神却往破庙方向飘，“不过听说他用废铁炼出了能烧火蛇刀的护臂......”
“废铁？”烈风听见这话，刀尖“咔”地插进树干，“老子的火蛇刀是用赤焰钢芯淬的，他个野修能有什么好材料？
三日后，本少主的刀要插进他的炉里！“
林昭是在雷锤子的铁铺里听说这事的。
雷锤子正抡着大锤砸一块玄铁，听见消息后，锤子“当啷”掉在地上：“血炉擂？
那擂台底下埋了火油，专门克火属性修士——烈风这是算准了你用火焰炼器！“他搓着满是铁屑的手，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听说黑市废料区有旧炉芯，你要是能搞到，再配点铜线......“
三日后的擂台，日头刚爬到头顶就热得人发晕。
林昭站在擂台边，看着脚下用青石板铺的台子。
他能感觉到石板下有灼热的气息往上窜——果然是火油阵。
烈风己经在台上了，火蛇刀出鞘三寸，刀刃上的火焰把他的脸映得通红：“林昭！
你要是怕了，现在跪下来磕三个头，本少主留你条命！“
“烈少主急什么？”林昭解开道袍，露出腰间挂着的玄炉。
他伸手按在台面上，灵气顺着第二窍涌出，台下传来“嗤嗤”的声响——那是他昨夜用旧炉芯和铜线布的火引阵图，正在吸收火油的热量。
“你搞什么鬼？”烈风皱眉，刀尖首指林昭咽喉，“老子数到三，你再不......”
“三。”
林昭突然笑了。
他把玄炉往台上一放，九道星纹同时亮起，炉口喷出的赤焰里竟裹着金线。
台下的火油被引动，顺着石板缝隙窜上台面，在玄炉周围形成火环。
他从怀里摸出那柄焚心刃，刀刃上的火焰与炉焰相触，瞬间爆成丈高的火柱。
“给我破！”
林昭大喝一声，灵气如潮水般灌入玄炉。
炉身剧烈震颤，星纹流动的轨迹突然变得像条龙——那是枢机在识海里给他的推演图！
火环中突然窜出条火龙，张牙舞爪扑向烈风。
烈风慌忙举刀抵挡，火蛇刀上的火焰却被火龙卷得七零八落，整个人被撞得飞出台子，重重摔在泥地里。
“好！”
围观的散修们爆发出欢呼。
林昭收了玄炉，看着躺在泥里的烈风，又抬头看向擂台边的雅座——冷面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青铜面具下传来清越的掌声：“林小友这炉，烧得妙。”
烈风在泥里挣扎着爬起来，火蛇刀掉在脚边。
他盯着林昭腰间的玄炉，嘴角渗出血丝，眼睛里的恨意几乎要烧穿人：“林昭......你等着！”
林昭没理他。
他摸着怀里发烫的玄炉，能感觉到第二窍的星纹还在轻鸣。
远处传来打更声，他突然想起雷锤子说的话——黑市最近要换东家了。
而此刻，在黑市最深处的密室里，冷面吴摘下青铜面具，指尖轻轻敲着桌上的告示。
烛火映得他眉目清晰，却比面具更让人看不透：“九窍玄炉......有意思。”
烈风的马车从擂台边疾驰而过，车帘被风掀开一角，露出他青黑的脸。
车辙印里的泥水还在晃，倒映着天上的残阳，像团怎么也扑不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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