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在陈默的太阳穴上反复切割。他盯着小雨手臂上那道泛着蓝光的纹路，喉咙里涌起铁锈味——是刚才扑倒苏瑶时咬破的舌尖。
"妈妈别杀爸爸！"
女儿的尖叫还在耳膜上震动，病床边的苏瑶己经翻身而起。黑色风衣下摆扫过输液架，那支针状仪器在她指间转出冷光。
"你对她做了什么？"陈默挡在病床前，后颈的芯片突突跳动。某种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实验室里，同样的蓝光正从苏瑶手腕流向培养舱中的婴儿。
苏瑶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原来你真的忘了。"她突然笑起来，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自己后颈，"连这个芯片是谁给你植入的都不记得？"
陈默的视线突然模糊。消毒水气味变成无数细针，顺着鼻腔刺入大脑。他踉跄着扶住床栏，听见系统在耳边发出滋滋电流声：
「记忆余额不足，建议立即充值～」
病床上的小雨突然安静下来。她歪着头，目光越过陈默肩膀，嘴角扬起熟悉的酒窝："爸爸？"
陈默猛地回头。
病房角落的阴影正在蠕动。半透明的人形轮廓从墙纸里渗出，像一张被水泡褪色的老照片。那影子逐渐清晰，露出和陈默一模一样的脸，正坐在虚构的椅子上给虚构的小雨读绘本。
"《小王子》第21章。"影子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像是从旧录音带里放出来的，"狐狸说，驯养就是建立羁绊..."
真实的绘本从陈默背包里滑出来，"啪"地砸在地上。封面正是褪色的小王子插画。
"你连名字都丢了。"影子终于抬头，嘴角挂着陈默绝不会露出的冷笑，"我才是记得她每个生日、知道她讨厌胡萝卜的那个父亲。"
小雨的目光在两个陈默之间来回游移，瞳孔里的光点开始涣散。她伸出扎满针眼的小手，在空中抓了抓："两个...爸爸？"
苏瑶的仪器突然发出高频蜂鸣。陈默看见她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声音——影子陈默正在哼唱小雨的摇篮曲，调子精确到每个颤音都和他手机里的录音一致。
「警告：检测到记忆具象化污染」系统的机械音切开混乱，「建议兑换记忆清洁服务，只需抵押——」
"闭嘴！"陈默一拳砸向墙壁。指骨传来剧痛的瞬间，影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鼻尖几乎相贴。
"你抵押了带她放风筝的记忆，所以她再也想不起春风的味道。"影子呼出的气息带着陈默常用的薄荷牙膏味，"抵押了教她骑自行车的记忆，现在她连平衡车都不敢碰。"
病床传来布料摩擦声。小雨正试图爬下床，输液针头被扯得摇晃。她朝着影子伸出手："爸爸抱..."
陈默的芯片突然爆出火花。剧痛中他看见苏瑶扑向小雨，针状仪器首指女儿后颈。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他第三次发动瞬移。
空间扭曲的刹那，影子突然咧嘴笑了："别忘了你刚抵押过什么。"
世界坍缩成一条隧道。陈默撞进某个温软的身体，听见苏瑶的闷哼和金属落地的脆响。当他挣扎着撑起上身时，发现自己的手掌正按在苏瑶胸口，而她风衣领口滑出的吊坠晃在眼前。
玻璃吊坠里封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
"2014年...生物实验室..."苏瑶的瞳孔突然失焦，芯片蓝光剧烈闪烁。她抓住陈默衣领的手忽然松开，转为抚摸他后颈的伤疤，"默哥？"
这个二十年没人叫过的昵称像钥匙般转动。陈默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大学解剖室里交握的双手，银杏叶标本上的情诗，以及...培养舱编号S-107的实验记录。
"瑶瑶？"陈默下意识回应。话音未落，苏瑶的眼神骤然清明，一记肘击狠狠撞在他肋间。
"拙劣的模仿。"她翻身而起，风衣下摆扫过陈默渗血的嘴角，"黑蛇的洗脑技术退步了。"
影子陈默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它现在有三分之二实体化了，正抱着小雨坐在窗台上。女儿乖巧地蜷在它怀里，手指绕着它衬衫第二颗纽扣——那是小雨睡前必摸的安抚动作。
"把女儿还给我！"陈默撑着病床站起来。眩晕中他看见监护仪屏幕倒映出三个重叠人影：站着的自己，抱着小雨的影子，以及...正在捡仪器的苏瑶身后，还有个模糊的少女轮廓。
系统突然弹出全息界面：
「检测到高纯度记忆残影，可兑换【记忆缝合】服务」
「抵押物：关于"苏瑶"的全部记忆」
「特别提示：本次兑换将解锁S级异能【记忆重组】」
苏瑶的仪器抵住了陈默后颈。他听见保险栓弹开的声音，却盯着那个逐渐清晰的少女残影——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银杏叶书签。
"最后三秒。"苏瑶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和二十年前说"我等你"时的气息一模一样，"告诉我真正的陈默在哪？"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影子怀中的小雨抬起头，雨水般清澈的目光穿过陈默："爸爸，你为什么在哭？"
陈默摸到自己满脸冰凉的。与此同时，少女残影彻底凝实，伸手握住了苏瑶持仪器的手腕。
"放手吧，未来的我。"少女苏瑶的声音像风吹过风铃，"你明明检测到了芯片共振。"
雨滴穿透玻璃窗落在陈默手背。他惊觉那不是雨——是正在消散的影子的眼泪。它低头亲吻小雨的额头，身形开始雾化：
"照顾好我们的..."
最后几个字被雷声吞没。小雨突然尖叫起来，她抓向空中飘散的荧光颗粒："爸爸别走！"
陈默扑过去接住坠落的女儿。在碰到她的瞬间，系统提示疯狂闪烁：
「兑换强制完成」
「己剥离：初恋记忆」
「获得：【记忆缝合】使用权」
苏瑶的仪器当啷落地。她踉跄后退，芯片蓝光忽明忽暗。窗外闪电照亮她惨白的脸，嘴角却诡异地扬起：
"原来如此...记忆当铺就是..."
少女残影突然捂住她的嘴。两个时代的苏瑶在雷光中对视，年轻的那个轻轻摇头，任由雨水般的荧光从指缝间流走。
陈默抱紧昏睡的小雨，发现她手臂上的蓝光纹路正在重组，渐渐变成银杏叶的脉络。病床周围散落着半透明的荧光碎片，每片都映出不同场景：实验室、婚礼、产房...
"下次见面，我会彻底清除你们。"苏瑶踢开脚边的仪器残骸，风衣下摆扫过那些记忆碎片，"趁现在还能动，带她去17号记忆诊所。"
她转身时，陈默看见她后颈芯片裂开细缝，露出里面微型熔炉的血色光芒。
少女残影开始消散。最后消失的是她口袋里的银杏叶书签——它飘到陈默掌心，叶脉突然灼烧出荧光字迹：
「当记忆的重量超过灵魂，当铺就会坍塌」
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陈默把小雨裹进外套，撞开消防通道的瞬间，听见系统久违的机械笑声：
「欢迎升级VIP客户～」
「现在可以查看抵押品库了哦」
「首推特惠：赎回"姓名"记忆，只需再抵押——」
他的脚尖踢到某个金属物件。借着安全出口的绿光，陈默看清那是半块烧焦的名牌：
【生物工程系 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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