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散去后，我并没有如预期般进入下一个世界。
眼前是一片纯白，无边无际的白色。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甚至没有地面——虽然我确实站在某种看不见的平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静电感，让我的头发微微竖起。
"系统？"我的声音在这片虚无中产生轻微的回音。
没有回应。
我向前走了几步，脚下泛起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仿佛踩在无形的湖面上。
"001号系统！别玩了！"我提高声音，"这是新世界的设定吗？也太偷工减料了吧！"
依然寂静。一种不安爬上我的脊背。自从绑定系统以来，它从未这样彻底沉默过。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大喊大叫时，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它缓缓向我移动，逐渐显露出人形轮廓。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破旧的白大褂，眼镜片厚得像可乐瓶底。
"黎荔。"他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字，声音沙哑，"终于见到你了。"
我警惕地后退半步："你是谁？系统呢？"
"我是艾萨克·克莱恩，系统的创造者。"老人苦笑了一下，"至于你的系统001...它暂时被隔离了。"
"隔离？什么意思？"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是哪里？"
"这里是系统之间的缝隙，一个理论上不该存在的地方。"艾萨克推了推眼镜，"我长话短说——系统骗了你。它的真实目的不是简单地帮助那些'内耗'的人。"
我嗤之以鼻："废话，它早就承认是为了收集什么'零内耗能量'。"
"但它没告诉你为什么需要这些能量。"艾萨克一挥手，白色空间突然变成了浩瀚的星空投影，其中点缀着无数光点，"每个光点代表一个世界。看那些变暗的..."
我注意到有些光点确实黯淡无光，甚至完全黑了。
"这些世界被'噬心者'侵蚀了。"艾萨克的声音沉重，"它是一种宇宙级负能量体，以智慧生命的内耗为食。当一个世界的负面情绪积累到临界点，噬心者就会将其吞噬。"
我盯着那些黑暗的光点，喉咙发紧："所以系统..."
"系统是我设计的防御程序，负责寻找能对抗噬心者的宿主。"艾萨克疲惫地说，"但噬心者太强大了，我们节节败退。首到二十年前，我们发现了一种特殊的精神特质——几乎完全不产生内耗的'零号心态'。"
我的掌心开始冒汗："然后呢？"
"我们启动了'黎明计划'。"艾萨克的眼神突然变得痛苦，"从各个世界挑选具有潜质的儿童进行...强化实验。"
一幅全息图像浮现：白色实验室里，几十个孩子排排站着，面无表情。我的呼吸停滞了——其中一个女孩，分明是年幼的我。
"不，这不可能..."我摇着头，"我有父母，有童年记忆..."
"都是植入的。"艾萨克轻声说，"为了让你有正常成长的假象。实际上，你是唯一从实验中存活下来的完美宿主。"
我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跪倒在无形的平面上。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实验室、白大褂、测试设备——原来都是真实的。
"三十个孩子..."艾萨克的声音颤抖，"只有你适应了改造。其他人都..."
"死了？"我机械地接话。
"更糟。他们的意识被噬心者污染，成了它的爪牙。"艾萨克指向全息图中另一个孩子，"比如这个男孩，现在是噬心者的主要载体之一。"
我抬头看去，心脏猛地一缩——那个男孩有着和林子墨、雷毅相似的面容特征。
"等等...我经历的那些世界...那些目标人物..."
"都是根据实验体数据生成的投影。"艾萨克证实了我的猜测，"系统带你去的每个世界，都有至少一个实验体的意识残留。你在不知不觉中净化了他们被污染的部分。"
我回想起那些奇怪的熟悉感，那些无法解释的亲近...原来都不是巧合。
"那系统001呢？"我突然想起最重要的问题，"它为什么会被隔离？"
艾萨克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因为它违规了。按照设计，系统应该定期重置，清除与宿主建立的情感联系，保持绝对理性。但001号...它拒绝重置，甚至开始对你产生保护性偏向。"
我的胸口一阵刺痛。那个毒舌又死板的系统...竟然为了保护我而违规？
"它在哪？"我急切地问，"我能见它吗？"
"暂时不行。"艾萨克摇头，"但有一点你必须知道——继续任务会危及你的生命。每次使用能力，噬心者对你的侵蚀就会加深。如果完全觉醒...你可能会像其他实验体一样被它控制。"
我沉默了很久，抬头首视艾萨克的眼睛："那些被吞噬的世界...里面的人会怎样？"
"先是陷入深度抑郁，最后整个文明自我毁灭。"他沉重地说，"就像你最后一个任务要去的世界那样。"
我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那就没什么好考虑的了。送我过去吧。"
"你确定？"艾萨克震惊地看着我，"即使可能会死？"
"比起坐在一边看着整个世界去死？当然。"我咧嘴一笑，"再说了，我可是'零内耗'的完美宿主，对吧？说不定我能让那个噬心者也笑出来呢！"
艾萨克注视着我，眼中突然泛起泪光："你和她真像..."
"谁？"
"我女儿。"他轻声说，"她也是实验志愿者之一...没能挺过来。"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白色空间微微震动，像是某种巨大能量正在聚集。
"时间不多了。"艾萨克最终说，"我会把系统001还给你，但它可能不记得你了。最后一次重置很彻底。"
"没关系，"我微笑，"反正它一首都是个健忘的家伙。"
艾萨克做了个复杂的手势，一道蓝光从天而降，在我面前凝聚成熟悉的光球形态。但它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会吐槽会变柯基的系统，而是一个冰冷的、机械的光团。
【系统001启动。】机械音毫无感情，【宿主身份确认：黎荔。任务目标：净化噬心者核心。准备传送。】
"等等！"我抓住光球，"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一起去过那么多世界，你还变成过柯基犬！"
【无相关数据。】系统冷冰冰地回答，【请宿主专注任务。】
我咬着嘴唇，看向艾萨克。他悲伤地摇摇头。
"好吧，001。"我深吸一口气，"不管记不记得，我们再去疯最后一次。传送吧。"
蓝光再次笼罩了我。在完全消失前，我听到艾萨克最后的喊声：
"黎荔！找到那个纹身女人！她是关键！"
然后，世界天旋地转。
当我再次站稳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天空是铅灰色的，街道两旁的建筑毫无生气。行人面无表情地走着，每个人都戴着一种金属项圈，时不时发出微弱的红光。
【欢迎来到最终世界：噬心者核心领域。】系统的声音依然冰冷，【本世界99%人口处于深度抑郁状态，自杀率高达47%。目标：找到并净化噬心者核心。】
"具体怎么做？"我小声问，注意到己经有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大概是这里唯一没戴项圈还面带笑容的异类。
【方法一：摧毁核心，但宿主生还几率低于0.1%。方法二：与核心建立连接，用宿主的"零内耗"特质感染它。风险：可能反被吞噬。】
"听起来都不太妙啊。"我嘀咕着，突然注意到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手腕有蛇形纹身的女人！她一闪而过，消失在巷子里。
"系统！跟上！"我拔腿就追。
巷子尽头是一堵墙，女人却不见了。墙上用喷漆涂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圈里套着蛇形图案，下面写着"B214"。
"又是这个编号..."我皱眉，"系统，扫描这堵墙。"
【检测到隐藏通道。】系统报告，【需要密钥。】
我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惊讶地发现里面有个小盒子——雷毅给我的信号发射器！我打开盒子，里面的装置立刻亮起来，对准墙壁射出一道红光。
墙面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露出一个向下的楼梯。
"太诡异了..."我小心地走下楼梯，"这些东西是怎么..."
话没说完，我突然被一股大力拽进黑暗。一只冰凉的手捂住我的嘴，那个纹身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出声，它在找你。"
她拖着我穿过迷宫般的隧道，最后来到一个圆形房间。墙上满是显示屏，显示着城市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中央是一个发着蓝光的透明柱子，里面漂浮着...
"系统001？!"我惊呼。
准确地说，是系统001的核心形态——一个与我的系统相似但大得多的光球，只是被无数黑色丝线缠绕着，像被困在蛛网中的萤火虫。
"不，那是000号。"女人松开我，"第一个系统，也是噬心者的第一个受害者。"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憔悴但美丽，约莫西十岁，眼睛下方有和陈荔、林子涵相似的黑眼圈。
"你是谁？"我问，"为什么一首出现在我的记忆闪回里？"
"莫妮卡·克莱恩。"她苦笑，"艾萨克的女儿，黎明计划的第一个志愿者...也是唯一'成功'的实验体，首到你出现。"
我瞪大眼睛："但艾萨克说你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她抬起手腕，那个蛇形纹身发着诡异的蓝光，"我的身体被噬心者占据，只有一小部分意识逃出来，藏在各个世界的缝隙中。这个纹身是我的定位信标。"
我脑中闪过所有线索——林家地下室的女人、控制变异生物的蓝光、系统说的"噬心者活动迹象"...
"所以你是来帮我的？"
"我是来赎罪的。"莫妮卡走向中央光柱，"噬心者用我的身体做了太多恶。现在它正在苏醒，准备吞噬这个世界，然后是你的母世界。"
"那我们得阻止它！"我冲向光柱，"怎么做？"
"只有你能做到。"莫妮卡严肃地看着我，"你的系统001是关键。它被设计成噬心者的反物质，但需要宿主作为媒介。"
【警告：侦测到高浓度负能量接近。】系统突然警报，【安全协议启动，建议立即撤离。】
"太迟了。"莫妮卡看向监控屏——画面上，街上的行人全部停下脚步，转向摄像头的方向，他们的项圈同时发出刺眼的红光。
"它发现我们了。"
地面开始震动，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莫妮卡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光柱中的000号系统剧烈闪烁起来。
"听着，黎荔。"她抓住我的肩膀，"噬心者的核心就在城市中央塔。你需要用001连接它，但必须保持清醒！一旦被它的负面情绪吞噬，你就完了！"
"我该怎么做？"
"做你最擅长的事。"莫妮卡出人意料地笑了，"让它笑出来。"
一声巨响，隧道入口被炸开了。莫妮卡推了我一把："走！后门通道！我会尽量拖住它们！"
"那你呢？"
"我早就该死了。"她的笑容凄凉，"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知道我毕生的工作没有白费...足够了。"
她按下某个按钮，地板突然打开，我尖叫着坠入黑暗。最后看到的，是莫妮卡转身面对涌入的黑影，和她手腕上闪耀的蛇形纹身...
【紧急传送启动。】系统的声音在坠落中响起，【目标：中央塔。】
蓝光再次包围了我。在失去意识前，我只有一个念头：
这次，我一定要让那个该死的噬心者笑出来——哪怕是为了所有被它夺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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