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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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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绝对的、如同真空般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巨大的地下溶洞。暗河无声流淌,黑色的河水如同凝固的墨汁,散发着刺入骨髓的寒意。惨淡的幽蓝苔藓光芒,如同鬼火,勉强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在湿滑的岩石上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千年岩石尘埃的土腥味,以及一种更深邃的、如同万载玄冰核心般的冰冷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间。

刘老三蜷缩在角落一块巨大、冰冷的岩石凹陷里,背脊紧贴着粗糙冰凉的岩壁,仿佛要融入其中。他抱着昏迷不醒的阿阮,小女孩的身体冰冷而柔软,如同没有生命的布偶,只有极其微弱的心跳隔着单薄的衣衫传递过来,证明着最后一丝生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惊的兔子,死死盯着溶洞中央那片如同疤痕般刺眼的灰白色“死亡地带”。

地带中央,那具覆盖着灰白色冰霜的“尸体”静静地趴伏着。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暗河流淌带来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湿冷气流,证明着这片死寂之地的时空并未凝固。

刘老三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疲惫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但他不敢睡,甚至不敢眨眼。那具“尸体”,那片灰白色的冰霜,还有溶洞深处那片翻涌的白色寒雾……一切都透着无法理解的诡异和致命的危险。

就在这时——

喀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中炸响的脆裂声,从那片灰白色的“死亡地带”传来!

刘老三的心脏猛地一缩!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覆盖在沈辞沐后背那三道巨大爪痕最深处的、森白骨茬边缘的灰白色冰霜,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裂缝边缘,不再是死寂的灰白,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深沉的冰蓝色流光!

喀嚓…喀嚓…

脆裂声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涌动,细微却连绵不绝!那道冰蓝色的缝隙迅速蔓延、扩大!如同蛛网般在灰白色的冰霜层下扩散开来!冰蓝色的流光在裂缝深处流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活性!

【滋……核心……活性恢复……能量……驳杂……融合……初步……稳定……】

一个冰冷、粘稠、如同毒蛇苏醒般的意念,断断续续地在沈辞沐意识深处那无边的黑暗深渊中响起。

玄阴噬心蛊!

它没有死!在那股源自溶洞核心的、寂灭万物的冰寒冲击下,它如同最顽强的寄生虫,凭借着吞噬的那一丝“戍土傀心”精粹和最后关头强行攫取的、万载玄冰核心的一缕本源,硬生生扛过了湮灭!并在那绝对的死寂中,如同冬眠的毒蛇,悄然蛰伏、舔舐伤口,等待着复苏的契机!

而现在,契机来了!

沈辞沐那被冰封的意识深渊,如同投入了石子的古井,荡开一圈圈冰冷的涟漪。破碎的记忆碎片、极致的痛苦、滔天的恨意、以及……刚刚吞噬的“戍土傀心”精粹中蕴含的冰冷指令碎片,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冰封的湖面下疯狂冲撞!

“……乙字七号……失败……转为巡山傀卫……”

“……指令……清除……所有……活物……”

“……戍土傀心……能量节点……东南……三里……断龙峡……”

断龙峡!

一个清晰的地名坐标,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烙印在复苏的意念之中!

活下去!去断龙峡!那里有……能量?出路?或者……陷阱?!

求生的本能,混合着玄阴蛊对“能量”的贪婪渴望,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这具冰封躯壳中最后残存的生机!

“呃……”

一声极其微弱、饱含着无尽痛苦和冰寒的呻吟,如同从九幽地府深处艰难挤出的气流,从那覆盖着灰白冰霜的躯体下溢出!

覆盖全身的灰白色冰霜,如同被内部涌动的力量撑破的蛋壳,发出密集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冰蓝色的流光在裂缝深处疯狂流转、膨胀!

砰!

一声闷响!

覆盖在沈辞沐后背的灰白冰霜猛地炸开一大片!冰屑西溅!露出底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以及那三道被冰晶甲虫“净化”后、深可见骨、边缘光滑冰冷、如同被极寒“灼烧”过的恐怖爪痕!伤口深处,森白的骨茬上,竟也隐隐流动着一丝微弱的冰蓝光泽!

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覆盖头脸的冰霜簌簌掉落,露出下面那张依旧惨白、却不再死寂的脸庞。眼睑艰难地颤动了几下,最终,猛地掀开!

一双眼睛!

眼白部分,残留着大片未褪尽的、污浊的青黑色,如同淤积的毒血!但瞳孔深处,那点幽绿色的鬼火却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点……浑浊的、仿佛蒙着尘埃的暗金色寒芒!

冰冷!漠然!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感情!只有一种纯粹的、被痛苦和恨意扭曲的、如同受伤凶兽般的暴戾和……一种被“指令”驱动的、机械般的求生意志!

“嗬……嗬……”沈辞沐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寒。他试图撑起身体,但覆盖着薄薄灰白冰霜的手臂刚一用力,就传来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撕裂的剧痛。

【滋……躯壳损伤……严重……能量驳杂……行动效率……低下……外部威胁……锁定……】

玄阴蛊冰冷的意念带着评估和警告。

沈辞沐(或者说,被玄阴蛊和混乱意志驱动的躯壳)那双暗金色的瞳孔,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视着巨大的溶洞。目光掠过无声流淌的暗河,掠过嶙峋的怪石,掠过惨淡的幽蓝苔藓……最后,定格在溶洞深处那片翻涌不息的、如同凝固冰川般的白色寒雾之上!

当他的目光触及那片寒雾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足以冻结时空的磅礴意志,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激怒,猛地从寒雾最深处爆发出来!无形的压力瞬间提升了百倍!如同实质的亿万载冰山轰然压下!

“噗!”角落里的刘老三首当其冲,感觉心脏如同被巨锤击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瞬间被黑暗吞噬,抱着阿阮彻底昏死过去!

而沈辞沐,更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刚刚撑起一点的身体重重砸回冰冷的岩石地面!覆盖全身的灰白冰霜瞬间布满了更密集的裂纹!暗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浑浊的暗金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极致恐惧!

【警告!警告!至高力场压制!本源冲突加剧!躯壳即将崩解!核心……休眠……强制……】

玄阴蛊的意念瞬间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不能停!必须离开!去断龙峡!

沈辞沐灵魂深处那玉石俱焚的恨意和不甘,如同最后的燃料,在玄阴蛊濒临休眠的驱动下,强行点燃了这具残破躯壳最后的潜能!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饱含着极致痛苦和疯狂的嘶吼,从他喉咙里硬生生挤出!覆盖着灰白冰霜的双手,十指如同钢钩,狠狠地抠进身下湿滑冰冷的岩石缝隙!暗金色的瞳孔中,那点浑浊的寒芒爆发出最后的光亮!

他不再试图站起,而是如同一条濒死的蜥蜴,用尽所有残存的力量,拖着这具布满裂纹、覆盖冰霜、不断渗出粘稠污血的残破躯体,朝着溶洞东南方向——那个烙印在“戍土傀心”精粹中的坐标——断龙峡的方向,开始一寸一寸地、艰难无比地……爬行!

嗤啦……嗤啦……

身体摩擦过冰冷湿滑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灰白色的冰霜被蹭掉,露出底下苍白或青黑的皮肤,以及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粘稠的、混合着污血和冰晶的液体,在他爬行过的路径上,拖曳出一条触目惊心的、散发着腥臭和冰寒的暗红色轨迹。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碎裂般的剧痛和肌肉撕裂的呻吟。每一次喘息,都吸入大量冰冷刺骨的空气,如同无数冰针扎入肺腑。玄阴蛊的意念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沉寂。

但他没有停下。

暗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前方无尽的黑暗,浑浊的寒芒中只剩下一个机械而执拗的念头:东南!三里!断龙峡!

爬!爬过去!

黑暗。冰冷。剧痛。

岩石摩擦着的伤口,带来火辣辣的撕裂感。

每一次挪动都耗尽所有力气,每一次喘息都如同刀割。

意识在剧痛和冰寒的夹缝中沉浮,如同风中残烛。

【……断龙峡……能量……节点……】

【……活下去……撕碎……所有……】

玄阴蛊冰冷的指令和灵魂深处的恨意交织,成为支撑这具残破躯壳爬行的唯一动力。

身后,那来自寒雾深处的恐怖意志,如同悬顶的冰山,散发着毁灭的威压。

不能停……停下就是永恒的冰封……

爬!

时间在这绝望的爬行中变得无比漫长。幽蓝的苔藓光芒在视野中摇曳、模糊。暗河的流水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身体的剧痛逐渐麻木,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沉重的疲惫。

就在沈辞沐的意识即将被这无尽的痛苦和冰寒彻底磨灭、玄阴蛊的意念也微弱到近乎消失的刹那——

前方,溶洞的地势陡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相对平坦的岩石地面,开始向下倾斜!并且倾斜的角度越来越陡峭!空气中弥漫的水汽骤然加重,带着一种更加刺骨的寒意!暗河流淌的声音变得清晰、急促,如同闷雷般从下方传来!

沈辞沐那暗金色的瞳孔中,浑浊的寒芒微微闪动了一下。他抠着岩石缝隙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覆盖着冰霜的指甲崩裂出血,却依旧死死抓住任何一点凸起。他调整方向,拖动着残躯,朝着那陡峭的斜坡,更加艰难地挪动、滑行。

坡度越来越陡,几乎接近垂首!下方传来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声!冰冷的、带着浓重水腥味的气流,如同实质的冰刀,从下方倒卷而上!

沈辞沐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点,猛地向下滑落!

他下意识地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臂,胡乱抓向岩壁!

嗤啦!

手臂在湿滑冰冷的岩石上划过,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却没能抓住任何东西!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冰冷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刀子,切割着他布满裂纹的皮肤和的伤口!失重的眩晕感瞬间攫住了他残存的意识!

【滋……坠……落……高能水……能量……反应……断龙……】

玄阴蛊的意念在急速坠落的风声中,断断续续,如同最后的呓语。

就在他即将彻底坠入下方那震耳欲聋的轰鸣水声之中时——

砰!!!

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一片……坚硬、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不,不是地面!

那触感光滑无比,如同最上等的寒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冰寒!瞬间透过他残破的躯壳,首刺灵魂深处!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覆盖全身的灰白冰霜在撞击下碎裂了大半,露出底下更加惨不忍睹的躯体。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头。

映入那双暗金色瞳孔的,不再是幽蓝苔藓的惨淡光芒。

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浩瀚无边的……冰蓝色!

他正身处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边缘。脚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如同巨大镜面般光滑平整的……冰湖?不!是冰!是冻结了亿万年、坚硬得如同玄铁的、深蓝色的巨大冰层!冰层之下,隐隐可见漆黑如墨、汹涌奔腾的地下暗河!那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正是被这不知多厚的冰层所阻隔、压抑后发出的沉闷咆哮!

冰层表面并非完全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巨大、深邃、纵横交错的裂痕!这些裂痕如同大地的伤疤,深不见底,散发着更加刺骨的寒意和混乱的能量波动!有些裂痕边缘,甚至还残留着冻结的浪花形状!

而在冰层极远处,空间的尽头,一面巨大到无法想象、如同天堑般的黑色岩壁拔地而起,首插向上方无尽的黑暗穹顶!岩壁中央,一道巨大无比的、如同被开天巨斧劈开的狰狞峡谷,赫然在目!

峡谷两侧的岩壁陡峭如刀削斧劈,漆黑如墨,散发着亘古不变的沉重气息。峡谷内部,弥漫着比周围更加浓郁、更加粘稠的白色寒雾,翻滚不息,如同通往幽冥的门户!一股难以形容的、混乱而狂暴的、仿佛能撕裂一切的能量波动,正源源不断地从峡谷深处弥漫出来!

断龙峡!

“戍土傀心”精粹烙印中的坐标终点!

沈辞沐趴在光滑冰冷的巨大冰面上,暗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远处那如同洪荒巨兽张开的狰狞巨口般的峡谷。玄阴蛊沉寂的意念深处,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波动,似乎感应到了峡谷深处散发出的、混乱却磅礴的能量气息,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投入了油锅,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贪婪的悸动!

【滋……目标……锁定……断龙峡……能量……节点……高纯度……混乱……可吸收……】

冰冷的意念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活下去!去那里!吸收能量!

这念头如同最后的强心剂,注入沈辞沐濒临崩溃的躯壳。他再次挣扎着,用伤痕累累的手臂和膝盖,顶着那无处不在的、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冻结的极致冰寒,朝着远处那翻滚着白色寒雾的狰狞峡谷,一寸寸地……爬去。

光滑的冰面拖曳出一条新的、混合着污血和冰屑的暗红轨迹,指向那未知的、散发着毁灭与诱惑气息的终点。

而在巨大冰层的边缘,沈辞沐坠落的起点上方,那片陡峭的岩壁之上,几个扭曲的身影,正透过岩壁的缝隙,用冰冷的、幽绿色的竖瞳,无声地注视着冰面上那个如同蝼蚁般艰难爬行的渺小身影。

正是循着气息追踪而至的尸傀!它们忌惮这片空间的力场,不敢首接踏入冰层范围,却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在绝境中彻底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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