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砖窑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砖石粉尘的气息。柱子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小心翼翼地活动着他那发生异变的右臂。银纹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见,但那种沉甸甸的、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他用左手捏起一块碎砖,尝试着集中精神。碎砖纹丝不动。“啧,这‘漏电’的劲儿时灵时不灵的…”他嘟囔着,有点懊恼。
李晓峰则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砖面上铺开一张皱巴巴的、从胡小军那里弄来的本地交通图。他用铅笔在上面圈画着:“泗水古河道…明清时期就改道淤塞了。现在大部分河床被农田、村庄覆盖,只有微山湖西岸到徐州东郊这一段,还残存着几处断续的洼地和沼泽,当地叫‘老河筒子’。”
林婉坐在他对面,矿石左臂搭在膝盖上,灰白的眸子凝视着地图上被圈出的区域,指尖无意识地在地图上划着线。“关键在‘沉棺镇九幽’。汉代水葬,尤其以棺椁为阵眼的,多选在河道急弯、深潭或地下暗河入口处,利用水压和磁场。结合《水经注》记载的泗水古险滩位置…”她的指尖停在微山湖西北方向、靠近鲁苏交界的一处标记上,“‘黑龙潭’,古称‘泗渊’,水流湍急,深不可测,最有可能。”
“黑龙潭…听着就邪乎。”柱子凑过来看了看地图,“离这可不近啊!咱咋过去?腿儿着去?我这胳膊倒是能当拐棍…”
“用船。”李晓峰斩钉截铁,“走水路最隐蔽,也最接近目标。老周不是说他有个表亲在湖边渔村,有条改装过的旧铁皮船吗?”他看向缩在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的老周。
老周连忙点头:“对对!我表弟赵老蔫!他家有条‘铁胎舟’,就是用旧渔船改的,加了柴油机!以前偷偷跑过水运,现在严打,船就扔在芦苇荡里生锈呢!我去说!肯定借!”
“好!老周,你马上去联系赵老蔫,准备好船和足够的柴油。告诉他,价钱好说,但嘴必须严!”李晓峰递给老周一卷钱,“办完事,你就在渔村等我们消息,暂时别跟我们一起行动了。”
老周接过钱,如释重负:“明白明白!保证办好!”他巴不得远离那些要命的水底棺材。
送走老周,李晓峰看向林婉和柱子:“我们需要装备。潜水设备搞不到,但得准备能在水下活动的东西:强光防水手电、绳索、撬棍、匕首、防水布包…还有,”他看向柱子,“柱子,你这胳膊,怕不怕水?尤其是…泡久了?”
柱子抬起右臂看了看,满不在乎:“怕啥?钢厂锅炉房检修,哪次不是一身水一身泥的?这胳膊再金贵,还能比锅炉钢板娇气?泡!大不了多生点锈!” 他的憨首冲淡了紧张气氛。
林婉却微微蹙眉:“水,尤其是流动的活水,是良好的电解质和溶剂。你的手臂现在成分复杂,浸泡后可能发生不可预知的电化学反应或金属离子析出…需要密切观察。” 她总是从最严谨的科学角度分析。
“行!听婉姐的!泡坏了算我倒霉!”柱子拍着胸脯,一脸光棍相。
接下来的两天,三人分头行动。李晓峰和柱子乔装打扮(换了破旧衣服,脸上抹了灰),混入城乡结合部的旧货市场和小五金店,用胡小军提供的钱,采购了必需的装备:几把强光防水手电(90年代国产货,防水性能存疑)、结实的尼龙绳、钢制撬棍和匕首、一大块厚实的防水帆布、几套深色胶皮雨衣雨裤(权当简陋潜水服)、还有几个老式防毒面具滤罐(对付可能的沼气)。林婉则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研究了黑龙潭周边的地质水文资料(通过胡小军从废品收购站弄来的旧县志和地质队报告复印件),并反复调试她那枚骨笛,确保在水下环境能发出有效频率。
第三天傍晚,老周传来消息:船备好了,藏在微山湖西岸一片荒芜的芦苇荡深处,柴油加满,随时可用。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李晓峰三人背着沉重的装备包,搭乘最后一班破旧的郊区中巴车,在距离渔村几里外的荒野下车,然后徒步穿越农田和沟渠,向着老周描述的方位摸去。
深秋的夜风带着湖水的湿冷,吹得芦苇荡哗哗作响,如同鬼魅低语。空气中弥漫着水草腐烂的腥气和淡淡的柴油味。在芦苇丛中艰难穿行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条“铁胎舟”。
船不大,约五六米长,锈迹斑斑的铁皮船体上布满了补丁,船舱低矮,装着一台老旧的单缸柴油机。一个缩着脖子、满脸皱纹的干瘦老头(赵老蔫)正蹲在船头抽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老蔫叔!”李晓峰压低声音招呼。
赵老蔫警惕地抬起头,看清是老周带来的人,才松了口气,哑着嗓子:“船在这,油加满了。家伙事在舱里。记住,动静小点!最近湖上巡河的快艇多,抓偷鱼抓得严!”
“放心,赵叔,谢了!”李晓峰递过去剩下的钱。赵老蔫麻利地揣进怀里,也不多话,跳下船,身影很快消失在芦苇丛中。
三人迅速上船。柱子试着摇动柴油机。“突突突…”一阵黑烟冒出,老旧机器发出沉闷的喘息,竟然发动了!“嘿!这老家伙劲儿还不小!”
李晓峰掌舵(在钢厂学过一点),林婉坐在船头,灰白的眸子如同夜视仪般扫视着前方黑暗的水路和芦苇丛,辨别方向。小船如同幽灵般,在迷宫般的芦苇水道中悄然穿行,向着西北方向的黑龙潭驶去。
湖面开阔起来,远离了渔村灯火。夜空无月,只有稀疏的星光映在漆黑的水面上,破碎而冰冷。柴油机的突突声在寂静的湖面传得很远,让人心惊胆战。
“关掉引擎!划过去!”林婉突然低喝,指向左前方一片更加浓密、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芦苇丛,“磁场异常点就在那后面!水流声不对,有漩涡!”
李晓峰立刻熄火。柱子抓起准备好的木桨(船上自带),李晓峰也拿起另一支,两人开始奋力划水。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向那片如同黑色屏障般的芦苇丛。
靠近芦苇丛边缘,一股阴冷的水汽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腥臭和铁锈混合的气味。水流明显变得湍急,小船被一股吸力拉扯着向芦苇丛深处漂去。
“抓紧!”李晓峰低吼。三人紧紧抓住船舷。
小船猛地被吸入芦苇丛!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只有手电光柱在茂密的芦苇杆和水面上晃动。水流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漩涡!小船如同树叶般打着转,被水流裹挟着冲向漩涡中心——一个首径约十米、深不见底、不断吞噬着湖水的黑洞!
“黑龙潭入口!”林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是地下暗河的吸入口!小心!稳住船!”
柱子和李晓峰拼命划桨,对抗着漩涡的吸力,试图将船稳住。小船在湍急的水流中剧烈摇晃,随时可能倾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咕噜噜…咕噜噜…”
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气泡破裂声,突然从漩涡边缘浑浊的水下传来!仿佛有无数张嘴在水底呼吸!
紧接着,在手电光柱的照射下,众人惊恐地看到,在翻涌的泡沫和浑浊的水流中,赫然浮现出几道惨白僵硬的、如同被水浸泡了无数岁月的人形轮廓!它们随着水流沉沉浮浮,西肢扭曲,有的还穿着破烂不堪、早己看不出年代的麻布或皮甲!空洞的眼窝仿佛正透过水面,“注视”着船上的人!
**水尸傀!厌氧菌寄生的古尸!**
“我的亲娘哎!真有水鬼!”柱子汗毛倒竖,差点把桨扔了!
“别慌!是厌氧菌寄生体!尸体被特殊环境保存,菌群维持了基础活动!”林婉厉声喝道,灰白的眸子死死盯着水下,“它们怕强水流和剧烈扰动!柱子,李晓峰,全力划桨!冲过去!进漩涡中心!那是唯一入口!”
李晓峰咬紧牙关,与柱子一起爆发出全身力气!木桨如同风车般疯狂划动!小船在漩涡边缘挣扎着,一点点摆脱那些惨白人形的纠缠,向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洞中心,决然冲去!
**锈船破浪探幽潭,古河吸口现森然。浊浪浮尸惊魂现,孤舟决死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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