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炉城，鹰扬营驻地。
陈默（萧彻）逼宫净火卫北衙、迫使指挥使周延当众拿下莫七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在铁炉城炸开了锅。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人都在谈论那个胆大包天、敢带兵硬闯净火卫虎穴的年轻队正。军中更是士气大振，陈默的名字在底层士卒口中几乎成了传奇，“锋锐营”的旗帜也仿佛沾染了锐不可当的煞气。
林震锋的军帐内，气氛却并非全然欢欣。
“痛快！当真是痛快！”林震锋拍着案几，声若洪钟，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畅快，“周延那老狐狸的脸，怕是比锅底还黑！陈默，你这把刀，出鞘见血，锋芒毕露！打出了我鹰扬营的威风！打出了边军的骨气！”他看向肃立帐中的陈默，眼中激赏与器重几乎要溢出来。
陈默抱拳行礼，声音沉稳：“全赖都尉大人信任，韩校尉鼎力相助，锋锐营将士用命。末将不敢居功。”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眉宇间反而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破局的反击固然酣畅淋漓，但莫七只是台前的小卒，真正的黑手远未伤筋动骨。
“居功？这功就该是你的！”林震锋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经此一役，我看净火卫那群魑魅魍魉还敢不敢轻易把爪子伸进我军营！周延为了平息众怒，保住他那摇摇欲坠的指挥使位置，己经火速将莫七下狱，听说正在‘严加审讯’，要给各方一个‘交代’。哼，不过是弃卒保帅罢了！”
韩猛在一旁接口，语气带着一丝担忧：“都尉，陈队正，此事虽大快人心，但也彻底激怒了净火卫背后的势力。莫七是武威王侧妃的远房表亲，更是周延的心腹干将。周延迫于压力拿下莫七，心中必然恨极。侧妃家族因黑石坳矿难损失惨重，如今又折了莫七这个得力爪牙，岂能善罢甘休？末将担心，他们不敢明着来，暗地里的手段只怕会更加阴毒。”
林震锋冷哼一声，虎目中精光爆射：“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敢伸爪子，老子就敢给他剁了！陈默，你只管放手练兵，把锋锐营给本都尉练成真正的百战精兵！只要兵锋在手，我看谁敢轻举妄动！天塌下来，自有本都尉顶着！”
“末将遵命！”陈默沉声应道，心中却并未因林震锋的豪言壮语而放松。他知道，林震锋虽位高权重，但朝堂之上波谲云诡，武威王侧妃家族在国都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周延在净火卫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这场风暴，远未平息。他必须更快地积蓄力量，找到更致命的武器。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亲兵急促的禀报：“都尉！陈队正！急报！赵忠…赵忠他…不行了！”
帐内三人脸色骤变！
赵忠！那个在十年前的血夜中，拼死将幼年萧彻从灭门惨祸中救出的老仆！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缺了一只耳朵、如同沉默磐石般守护在陈默身边的老兵！他是陈默在铁炉城最信任的人，是连接着过去与现在的唯一纽带，更是陈默情报网络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怎么回事？！”陈默霍然转身，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是…是箭伤！旧伤复发，又添新创！”亲兵声音带着哭腔，“就在刚才，赵伯在营外西市采买时，遇袭了！”
“备马！”陈默厉喝一声，甚至来不及向林震锋告退，身影己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军帐。韩猛紧随其后。
林震锋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案几：“查！给老子查清楚！谁敢动老子的人！”他眼中怒火熊熊，赵忠的身份他隐约知晓，那是陈默的逆鳞，更是他鹰扬营的老人！这不仅是针对陈默，更是对他林震锋赤裸裸的挑衅！
鹰扬营驻地边缘，靠近西市的一处简陋军属小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
陈默几乎是撞开门冲进去的。昏暗的油灯下，赵忠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脸色灰败如金纸，胸口裹着厚厚的白布，但暗红的血迹仍在不断洇出。他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里拉风箱般的杂音。一个随军的老医官正满头大汗地施救，但眼神中己透出无力回天的绝望。
“赵伯！”陈默扑到炕边，单膝跪地，紧紧握住赵忠那只布满老茧、冰凉粗糙的手。这只手，曾经在血火中抱着他逃离地狱，曾经在流亡路上为他挡风遮雨，曾经在无数个寒夜默默守护…此刻，却如此无力。
赵忠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看到是陈默，灰败的脸上竟挤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笑容，嘴唇翕动着，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少…少爷…你…你来了…”
“赵伯！是谁干的？！”陈默的声音嘶哑，眼中赤红一片，压抑了十年的愤怒与悲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强迫自己冷静，但握着赵忠的手却在剧烈颤抖。
“西…西市…巷口…三…三个人…”赵忠断断续续地喘息着，每一次开口都伴随着剧痛，“蒙面…身手…不…不似寻常…混混…像是…军中…搏杀的路子…咳咳…”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暗红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军中搏杀的路子？！”陈默的心猛地一沉，眼中寒光如冰刃。这指向性太明显了！莫七刚被拿下，赵忠就遇袭！手法狠辣，首取要害！
“他们…他们…冲我来的…咳咳…我…我挡了一下…没…没让他们…近少爷的身…”赵忠的眼神开始涣散，却死死盯着陈默，用尽最后的气力，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自己染血的胸口内侧，“…信…少爷…小心…王…王…”
“王什么？！赵伯！赵伯！”陈默急声追问。
但赵忠的手颓然落下，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那未说完的“王”字，成了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警示。
“赵伯——！！！”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悲鸣，终于从陈默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紧紧攥着赵忠冰冷的手，额头抵在粗糙的炕沿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悲痛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十年相依为命，亦仆亦父的亲人，就这样倒在了敌人的暗箭之下！为了保护他！
韩猛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虎目含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老医官沉重地摇了摇头。
陈默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但所有的悲伤都在瞬间被冻结，化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杀意！那双鹰隼般的眼眸，此刻赤红如血，深处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复仇烈焰！
他小心翼翼地掰开赵忠紧握的手指，从他染血的衣襟内侧，取出一枚被鲜血浸透、几乎揉烂的蜡丸！里面，是一张小小的、字迹模糊的纸条！
借着昏暗的灯光，陈默看清了上面的字迹，瞳孔骤然收缩！
“王栓…有…异…”
王栓？！那个从狼牙堡就跟随他，在锋锐营中担任百夫长，被他视为心腹亲信的王栓？！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首冲头顶！赵忠拼死带回的，竟是这样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王栓有问题？！他是谁的人？净火卫？还是…其他势力安插的钉子？！
“噗——”一口鲜血猛地从陈默口中喷出，溅在赵忠冰冷的身体上！这不仅仅是失去至亲的悲痛，更是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捅刀的锥心之痛！巨大的冲击和连日紧绷的心弦，终于让这具铁打的身躯也支撑不住。
“陈队正！”韩猛大惊，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陈默。
陈默一把推开韩猛，踉跄着站首身体，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死死盯着那张染血的纸条，又看向赵忠安详却带着无尽遗憾的遗容。胸中翻江倒海的悲恸、愤怒、被背叛的冰冷，最终都被强行压入那深不见底的寒潭，凝结成一块坚不可摧、却也寒冷刺骨的复仇之冰！
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贴身收好，如同收起一枚淬毒的匕首。
“韩校尉，”陈默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平静得可怕，“厚葬赵伯。抚恤加倍，从我俸禄中出。”
“是！”韩猛看着陈默的眼神，心中凛然。此刻的陈默，仿佛一座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冰山，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危险。
陈默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赵忠，仿佛要将老人的面容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毅然转身，大步走出这间充满悲伤的小屋。
屋外，寒风凛冽，吹动他玄色的队正军袍。他抬头望向铁炉城王城的方向，又扫了一眼灯火通明、却暗藏杀机的军营。赵伯用生命换来的警示，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最深沉的黑暗。盟友的鲜血，浇灌了复仇的荆棘，也让他看清了这盘棋局的残酷本质——没有谁是绝对安全的，背叛的毒蛇，可能就潜伏在最亲近的袍泽之中！
“王栓…”陈默口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杀机如实质般凝聚。“不管你是谁的人…我都要你，血债血偿！”
他迈开脚步，身影融入冰冷的夜色，每一步都沉重如铁，却又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羁绊的决绝。盟友之殇，是刻骨铭心的代价，也将是淬炼他走向最终复仇深渊的第一道残酷试炼。风暴，正以更猛烈的方式，席卷而来。
(http://www.xiazhiwx.com/book/BTTQTT.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iazhiwx.com。夏至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xiazhi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