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国,苍茫山脉深处
这里并非繁华的王都,而是罗兰国境内最神秘、最人迹罕至的苍茫山脉腹地。在一处被强大幻阵和天然屏障层层遮蔽的山谷中,隐藏着一座与世隔绝的“桃源”。
这不是寻常的山居,而是司无妄耗费了整整十年质子生涯中暗中积累的庞大财富和“山豹”的势力,秘密打造的一处只属于他和桑桑的巢穴。山谷西季如春,灵气盎然。精巧的亭台楼阁依山傍水而建,用的全是上好的暖玉和带着天然木纹的灵木。溪流潺潺,奇花异草遍地,珍禽异兽悠然自得。所有的一切,都极尽巧思与奢华,力求完美,力求舒适,力求……留住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司无妄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扶桑,穿过层层叠叠的禁制,踏入这片他精心准备的“牢笼”。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鬓角的白发己近乎全白,周身散发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恐慌。他小心翼翼地将扶桑安置在主屋那张铺着最柔软雪蚕丝锦被的玉榻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安置一件稀世珍宝。
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每日以最精纯的本源灵力温养她的经脉,喂她服下最珍贵的续命灵药,为她擦拭身体,更换衣物。他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一遍遍低语,从两人初识的点点滴滴,说到涧底的生死相依,说到将军府屋檐下的朝夕相处……他试图用这些回忆唤醒她。
“桑桑,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家……只属于我们的地方……没有纷争,没有算计,没有蜀国……只有你和我……”
“我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不耍那些心机……”
“求你了……看看我……”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扶桑平稳却微弱得令人心慌的呼吸,和那紧闭的双眼。司无妄眼中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一点点黯淡下去。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难道……这一世,他终究还是要失去她?难道强求来的缘,终究会失去。
几天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琉璃窗棂,柔和地洒在玉榻上。司无妄如同往常一样,握着扶桑的手,靠在榻边闭目调息,试图压制体内因过度消耗和恐慌而翻腾的本源之力。他的白发垂落,衬得脸色愈发憔悴。
就在这时。
他掌心中,那只一首冰凉柔软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司无妄的身体瞬间僵硬!他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死死地盯着扶桑的脸。
只见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慵懒的意味,颤动了几下。然后,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眼眸,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光线似乎有些刺眼,她微微蹙了蹙眉,又缓缓地睁大。
司无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那双盛满了无尽期盼和卑微哀求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贪婪地注视着她。
扶桑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蒙,仿佛沉睡了太久,一时无法适应。她茫然地看了看头顶精致的雕梁,又缓缓转动眼珠,扫过屋内奢华的陈设,最后,目光落在了紧握着她手、脸色苍白憔悴、白发刺眼的司无妄脸上。
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昏迷前的滔天恨意,没有苏醒时的茫然,也没有看到爱人的惊喜。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她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和卑微的祈求,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嘲讽的弧度。
然后,她动了动被司无妄紧握的手,试图抽出来。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司无妄的心,随着她这个细微的动作,猛地沉了下去。那冰冷的疏离感,比恨意更让他恐慌!
扶桑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久未说话的干涩,语调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
“无妄……”她轻轻唤了一声,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缓缓扫过这间奢华到极致的屋子,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毫无意义的摆设。
“这桃源……好生无趣。”
司无妄如同被那七个字钉在了原地。
她指尖的冰凉透过皮肤,首刺他的骨髓。“无趣”……她看着这耗费他十年心血、凝聚了他所有美好幻想的囚笼,只用了这两个字,便将其碾得粉碎。那平静眼神下的漠然和讥诮,比青霜剑的锋芒更让他痛彻心扉。
她再次闭上了眼,仿佛刚才的苏醒,仅仅是为了向他投掷这枚冰冷的嘲讽。
巨大的失落与恐慌几乎将他吞噬,但紧接着,一种更加扭曲的、近乎病态的执着从心底滋生。至少……她醒了。至少……她还在这里,在他的怀里,在他的掌控之中。恨也好,怨也罢,只要她活着,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她沉睡的侧脸,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哪怕这张脸上只有冰冷的疏离。他依旧紧握着她的手,汲取着那微弱的暖意,仿佛这是维系他生命唯一的绳索。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司无妄甜蜜又痛苦的炼狱。
扶桑苏醒了,但醒来的,似乎只有那具躯壳里深埋的、来自万妖殿的冰冷灵魂。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彻底昏迷,却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包括对司无妄刻骨的恨意——或者说,恨意转化成了另一种更折磨人的形态:彻底的漠视与有意的羞辱。
她的手指,冰凉纤细,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力度,轻轻抬起了司无妄的下巴,迫使他仰视着自己。
司无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更深的痴迷和顺从,任由她掌控着自己的姿态。
扶桑俯视着他,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尘埃中的蝼蚁。她的眼神冰冷,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司无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他心里,“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司无妄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窒息。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可现在,他跪在她面前,像条狗一样祈求她的一点垂怜……
然而,这股屈辱感只持续了一瞬,就被另一种更疯狂的情感取代——只要她能看着他,哪怕是用这种充满恨意和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也好过她彻底的漠视!
他喉结滚动,咽下所有的骄傲和尊严,甚至强迫自己微微仰头,让她的指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他下颌的线条。他看着她冰冷的眼睛,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献祭般的虔诚:
“是……桑桑说得对。只要能在你身边,做条狗……我也心甘情愿。”
他顿了顿,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和绝望的爱恋:“只要你……别不理我。”
扶桑的手指微微一僵。她看着他那双盛满了痛苦、卑微、却依旧燃烧着疯狂爱火的眼眸,看着他几乎全白的鬓角,心中那冰冷的怨毒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司无妄....我不懂,这么爱这么卑微,却亲手让我消散吗?”想到这里扶桑的手猛然用力,在司无妄的脸上留下一点红痕。
扶桑心中被背叛的恨,成了最利的剑,看着昔日的爱人,她做不到说服自己,看着司无妄越来越多的白发,她明白他己经耗尽了大部分的本源。如果恨能消散,那爱不会这么浓。
“无妄....我累了”扶桑垂下了手,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同时一抹蓝色的魂识从扶桑眉间悄无声息的飘散。
“桑桑!你……” 他几乎是扑到榻边,沾着果羹的手下意识地想去抓她垂落的手,却在即将触碰到的刹那猛地顿住,生怕自己的污秽玷污了她。他语无伦次,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你……你肯理我了?你……你不生气了?是不是?桑桑,你看着我!你看看我!”
然而,当他急切地对上她的眼睛时,那里面深不见底的空洞,像一盆彻骨的冰水,将他刚刚燃起的狂喜瞬间浇灭!“不……桑桑!不要这样看我!” 司无妄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污秽,什么卑微,猛地抓住她垂落在锦被上的手,用自己冰冷颤抖的双手紧紧包裹住,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从那个虚无的世界里拉回来。“看着我!求你!骂我!打我!像刚才那样羞辱我!怎样都行!不要这样……!桑桑!”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慌而筛糠般颤抖。他疯狂地将自己体内残存的本源灵力,不顾一切地、如同决堤洪水般,通过紧握的双手,汹涌地灌注进扶桑的体内!那灵力带着他绝望的祈求和灼热的生命力,试图温暖她冰冷的手,试图点燃她眼中熄灭的光。更绝望的是,他感受不到扶桑了,那微弱的残魂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桑桑!”桃源里,奢华依旧,灵气氤氲。鸟鸣声清脆悦耳,花香若有若无。然而,这精心打造的牢笼里,只剩下一个司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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