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台上那个指向“熔岩地窟”的微弱信号标记,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林秀的视网膜上。玲儿意识碎片里那声充满极致恐惧与冰冷吞噬感的尖啸——“巢!…醒了…好饿…它在…看…我们!!!”——更是首接在她脑中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她猛地扭头,维生舱内,玲儿己蜷缩成一团,瘦小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颊惨白如纸,那双沉淀着星尘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惊恐,周身那层淡薄的微光剧烈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玲儿!”林秀的心瞬间揪紧,一步抢到维生舱前。
“怎么了这是?!”老周的大嗓门带着惊愕炸响,刚啃完面包的满足感荡然无存。
吴婆反应最快,布满皱纹的手第一时间按在维生舱的能量接口上,温和纯净的木系生命能量如同汩汩清泉,透过维生系统传递进去。“别怕,孩子,别怕…”她口中喃喃,眼神凝重,“那股阴冷…又来了!比上次更凶!”
小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手里捧着的小半块面包掉在地上。她看看痛苦蜷缩的玲儿,又看看大人们凝重的脸,小嘴一瘪,带着哭腔扑到观察窗前,小手用力拍打着冰冷的玻璃:“姐姐!姐姐!不痛!不痛呀!”稚嫩的呼唤带着穿透一切屏障的关切。
林秀强迫自己从玲儿的状态和那恐怖的意念中抽离一丝心神,精神力场如同无形的丝网,瞬间笼罩整个安全屋内部,同时连通主控台。空间感知也扩张到极限,警惕着任何一丝来自外界的异动。玲儿的意念和那个信号,绝非巧合!母巢…它醒了?它在注视这里?安全屋瞬间从面包香气的温馨港湾,被拖入了冰海深渊。
“主控系统,最高优先级!分析熔岩地窟信号源!历史比对!能量图谱解析!我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林秀的声音冷硬如铁,每一个字都砸在控制台上。
【指令确认。分析中…信号源特征:极度混乱、高能量波动、具有异常生命及精神污染特征…初步判定:与历史记录中“母巢”次级能量辐射源相似度87.3%,活跃度激增。威胁等级:极高。建议:最高级别戒备。】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印证了最坏的猜想。林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己燃烧起坚冰般的火焰。“吴婆,玲儿怎么样?”
“暂时稳住了!”吴婆额角见汗,维持着能量的输出,“那股阴冷能量被暂时压下去了,但玲儿消耗很大,非常虚弱。”维生舱内,玲儿的颤抖渐渐平息,紧攥的小手无力地松开,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虚脱地陷入昏睡,只有眉头依旧痛苦地紧蹙着。
“好。”林秀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压抑着风暴,“都听到了?‘母巢’,不是传说,它醒了。它在熔岩地窟,而且,它似乎对我们‘感兴趣’了。”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安全屋内一片死寂。老周脸上的横肉抽动了几下,猛地一拳砸在自己石化的左臂上,发出沉闷的“咚”声:“他娘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灰隼的孙子们还没消停,这又冒出个劳什子母巢!”他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暴躁棕熊,“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林队,你说咋办?挖洞钻过去跟那鬼东西拼了?”
“莽撞只会送死。”陈木清冷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己站在主控台侧面,手指在几个关键防御参数上快速划过,调出熔岩地窟周边的地形图,“距离过远,环境极端。当务之急,是堡垒本身。”他抬手指了指屏幕上一处被标记为“北侧第三支撑点”的位置,“老周,你上次加固的外墙,抗冲击测试数据不足。如果母巢能驱赶兽群…”
“放屁!”老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冲到陈木旁边,指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杰作”,“老子亲手捶的!加了料的!灰隼的能量炮都只崩掉点渣!数据?要啥数据?老子的拳头就是数据!”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屏幕上。
“承重柱不是靶子。”陈木眼皮都没抬,精准打击,“结构应力集中在非加固点。下次能量炮换个角度,或者来次高强度地震,塌方概率超过百分之六十。”他指尖轻点,复杂的结构力学图瞬间覆盖了老周引以为傲的墙壁画面,几个刺眼的红色应力集中区清晰无比。
老周瞪着屏幕上那些代表危险的红色区域,张了张嘴,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梗着脖子吼:“…练!老子这就去练!不就是塑形吗?老子给你捏个铁王八壳子出来!”他骂骂咧咧,转身就朝训练区大步流星地冲去,沉重的脚步踏得合金地板咚咚作响,显然把对母巢的怒火和对陈木“拆台”的憋屈,都发泄在了这脚步里。
林秀看着老周气呼呼的背影,又看看陈木那张万年不变的冷静脸,紧绷的神经竟奇异地松弛了一丝。这就是她的伙伴,暴躁的磐石与沉静的流水。“陈木说得对,固本为先。吴婆,生态区是我们的命根子,外围防御交给你了。”
“放心。”吴婆收回按在维生舱上的手,走到生态区控制台前,目光扫过那片欣欣向荣的绿意,带着守护者的决绝,“老婆子别的本事没有,催生些带刺儿的‘好邻居’看家护院,还是拿手的。”她枯瘦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点,选取了几种根系发达、韧性极强且带尖锐硬刺的变异荆棘种子,设定好催生区域——正是安全屋最外围、相对薄弱的几处缓冲地带。淡绿色的能量光芒开始在她掌心汇聚。
“妈妈…”一声微弱嘶哑的呼唤响起。林秀立刻瞬移到安安的床边。小女孩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大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恐,小手紧紧攥着林秀的衣角,指节发白。“…黑黑的…好多眼睛…好饿…”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助的颤抖,显然也被玲儿爆发时逸散出的恐怖意念波及了。
林秀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安安的额头,柔和的精神力如同温暖的毯子,将女儿包裹。“不怕,安安,妈妈在。”她轻声安抚,“那是坏东西,我们在家里,很安全。你看,吴婆婆在种新的‘篱笆’,周叔叔在练很硬很硬的功夫,陈叔叔在看家…我们都在。”她的精神力带着令人安心的抚慰力量,驱散着安安意识边缘残留的冰冷窥视感。安安紧绷的小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依恋地靠在妈妈怀里,汲取着这份温暖与庇护。
小暖也凑了过来,小手轻轻摸了摸安安的脸颊,学着小暖平时哄她的样子,笨拙地吹了吹:“安安姐姐…不怕…吹吹…痛痛飞!”童稚的话语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安抚好两个小的,林秀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主控台。屏幕上,代表老周训练区的能量读数正在稳步攀升,伴随着隐约传来的、老周中气十足又咬牙切齿的吼声和土石沉闷的撞击声。生态区外围,代表吴婆催生区域的能量流稳定运行。陈木的身影在主控台和各处关键节点间无声移动,确保着整个安全屋的防御系统处于最佳待机状态。
危机暂时蛰伏,但阴影如影随形。安全屋这台精密的机器,在林秀的调度下,每一个齿轮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加速运转。她走到简易料理台前,舀出小半盆新磨的面粉,加水,揉捏。面团在掌心反复摔打,韧劲十足。烤炉预热,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温度。食物的香气,家的气息,在这冰冷的末世里,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言。
面包的甜香再次在安全屋内弥漫开来,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老周训练间歇抽着鼻子,口水差点滴到新塑形的土墩上。陈木默默调整着通风系统,让那暖香更均匀地散开。吴婆看着昏睡中玲儿稍微舒展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小暖蹲在烤炉边,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玻璃门内逐渐膨胀、染上金黄的“奇迹”。
林秀将烤好的面包取出,金黄蓬松,散发着生命的热度。她切下几块,分给众人。老周一把抓过,烫得龇牙咧嘴也不肯撒手,狠狠咬了一大口,嘟囔着:“吃饱了…才有力气…揍他娘的!”陈木接过,安静地吃着,眼神锐利依旧,扫过主控台每一个细微的数据流。吴婆将一小块面包掰碎,小心地放入维生舱的营养液输送口。小暖则珍惜地捧着自己那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幸福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就在这劫后余生的短暂温馨里,安全屋厚重的主气阀门附近,一个毫不起眼的、用于检测外部空气成分和微粒的辅助传感器阵列,其内部一个极微小的数据流,极其短暂地跳跃了一下。
【检测到异常金属摩擦碎屑(非自然脱落)…成分分析:高耐磨合金(军用级外骨骼常用关节材料)…浓度:极微量…来源方向:西北偏北,下风口约1.7公里处…】
这个微乎其微的异常波动,甚至没有触发主警报系统,只是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在主控台密密麻麻的次级数据监控窗口里,无声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黄色提示光点,瞬间又被无数其他稳定运行的绿色数据流淹没。
陈木咀嚼面包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精准地捕捉到了主控台角落那个刚刚熄灭的、代表西北方向辅助传感器的微小黄点。
林秀正把一块最软的面包芯递给小暖,敏锐地察觉到陈木那一瞬间的凝滞。她顺着陈木的视线望去,主控台上数据流奔腾如常。
“陈木?”林秀的声音不高,却让安全屋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老周咀嚼的动作停了,吴婆担忧地望向这边,连小暖都似懂非懂地抱紧了手里的面包。
陈木没有立刻回答,他修长的手指在主控台上飞快地跳跃,调取数据,放大分析图谱。几秒钟后,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冷冽如冰,精准地刺向林秀。
“西北,一点七公里。”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寒冰,“不是野兽。是外骨骼关节的合金碎屑。灰隼的‘爪子’,又探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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