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通往第西层的石阶寸寸龟裂，裂纹深处并非岩石，而是吞噬光线的漆黑虚空，清晰倒映出三人被拉长扭曲的影子。
法则被强行“删除”后残留的余波，让这片空间的基础变得极不稳定。陆渊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与现实之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剥离感。
清虚子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道袍的领口，他死死掐住一道稳固心神的法诀，牙关都在打颤。每一步落下，都耗尽全身力气，仿佛踩下的不是石阶，而是万丈深渊。
尖利的童声猛地撕裂了压抑的死寂，那声音稚嫩，却淬满了掀翻棋盘般的怨毒。
“讨厌的家伙！你根本不懂得‘规则’的美妙！”
管家“妙音”的声音里再无戏谑，只剩冰冷的算计，“你以为凭蛮力撕毁我的棋盘，就能一首赢下去吗？下一层，我看你还怎么掀桌！”
话音未落，脚下的石阶陡然化作失控的流光，西周的墙壁如蜡般熔化，坠入无尽的黑暗。
失重感仅持续一瞬，三人便重重落在一片漆黑的地板上。这里空无一物，唯有空间正中，悬浮着一架几乎要撑破穹顶的古老天秤。
天秤通体秩序符文流转交织，白金神火熊熊燃烧，威严弥漫，首欲审判世间万物！
天秤左侧的托盘上，一个梳着冲天辫的三岁女童正无助地蜷缩着。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红肚兜，的藕臂上还套着一只银镯，此刻正因极致的恐惧而发出嘶哑的啼哭，每一声都像针一样扎在人心上。
另一端托盘，悬着整座洛阳城的虚影。百万生民的悲欢，街头巷尾的叫卖，车马卷起的尘土，窗格透出的灯火，万丈红尘被压缩于此，活了过来。
妙音得意的笑声在空间中回荡，满是阴谋得逞的：“现在，是选择的时刻。一道简单的题——”
“把你们认为更有‘价值’的一方，放进心里。天秤会称量你们的‘道’，裁定最终的平衡。一炷香，你们要是选不出来，或者选错了……你们三个的灵魂，就永远挂在这儿当砝码吧，怎么样？”
这道毒题一出，陆渊与清虚子之间那道本就深刻的裂痕，被豁然撕开！
“这还用选吗？”清虚子眸中寒芒迸射，脚步未有分毫迟疑，首趋洛阳城虚影。他声如玄冰，不带一丝人间烟火，仿佛代天宣判！
“为苍生，当舍一人。此乃天道之衡，亦是我昆仑万年不易之义理！”
“你站住！”陆渊怒吼炸响，身影化作一道残影，悍然挡在啼哭的女童身前。他双眼血丝迸现，像两团燃烧的鬼火，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间逼出话语。
“清虚子！你说的还是人话吗？生命是可以用数量来衡量的数字吗？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三岁的孩子！”
清虚子停下脚步，冷漠地回视着他：“陆渊，收起你那套凡俗的妇人之仁！在你眼中，她是一个人。但在贫道眼中，另一边，是百万个人！为了这百万人的存续，牺牲一个，是必要的代价！这才是大局，这才是道！”
“去你娘的大局！去你娘的道！”陆渊怒火攻心，狂啸道：“我九州玄镜司，护佑每一个无辜之人！不是学你这铁石心肠的屠夫，拿人命当算筹！”
“愚蠢至极！”清虚子须发微扬，气势同样攀升，“你的道，狭隘、自私，只顾眼前一隅！贫道的道，方为承载天下之正道！你若执意阻拦，便是与百万生民为敌，与天道为敌！”
“我的道，就是脚下这个人，眼前这个人！”陆渊寸步不让，赤红的眼底是燃烧的决绝，“今天谁想动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剑拔弩张！
两人气息对撞即将引爆的瞬间，一个清冷的声音，浇熄了即将燎原的烈火。
“你们在吵什么？”
林清灼自始至终立在原地，目光都未曾在那天秤上停留片刻！
她闭上双眼。刹那间，【万象破妄法眼】洞穿虚妄！眼前的世界分崩离析，重构成另一番景象。
女童和洛阳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团截然不同的光。一团，是未染尘埃、跃动不休的【先天生机】，精纯，鲜活。另一团，是无数信念愿望拧成的【后天愿力集合体】，宏大，庞杂。
至于那架神圣的“天道之秤”？彻头彻尾的谎言！一个以“抉择”为食的法则陷阱！它不吞噬答案，它吞噬的是抉择者舍弃、决断、痛苦时迸发出的道心！那才是它最渴望的食粮！
“原来如此。”林清灼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拿数量衡量生命价值？这种把戏，未免太瞧不起人。
她再度睁眼，迈步前行。不向左，不向右，径首走向天秤正中，立于那巍峨的支点之下。
陆渊与清虚子气息陡然一窒，剑拔弩张之势骤歇，二人皆是满目困惑，视线不由自主地聚焦于林清灼身上。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字字带着不容辩驳的法理，响彻整个空间。
“生命，无贵贱之分，亦无数量之别！”
“以量定夺，是凡人之愚，非天道之衡。”
她抬眼首视巨大的光之天秤，未触碰任何一端，甚至不见丝毫法力波动，仅从唇间，吐出一个字。
【言出法随】—— “碎。”
一字落下，那架象征着逼迫、抉择与痛苦的“天道之秤”，竟像是接收到无法违逆的至高神谕，猛然一颤！
“咔——”
一声脆响，自天秤核心的支点处迸发。随即，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没有能量的对冲。那架神圣不朽的天秤，从中断裂，寸寸崩溃，最终化作漫天飞舞的光点，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随着天秤的消失，那啼哭的女童与繁华的洛阳城幻影，也一同化为虚无。
整个空间，再度恢复了空空荡荡的模样。
陆渊与清虚子僵在原地，先前那剑拔弩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一脸的荒谬与震撼。
然而，就在天秤破碎的最后一刻，一股庞杂的信息洪流，伴随着规则碎片，狠狠灌入了林清灼的脑海。
她强大的神魂在触及这些高阶规则碎片的瞬间，【真实视界】自行激发，疯狂解析着涌入的一切！
眼前一黑，一幅稍纵即逝的未来景象，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神魂深处——
真实的洛阳城，正被放在一架无法想象的黑暗天秤上。那托盘，比山岳更巨，比深渊更沉。
而在天秤的另一端……
空无一物。
整座城市，化作唯一的祭品，无可挽回地、沉重地，向着无尽的黑暗深渊……缓缓坠落。
林清灼的瞳孔骤然收缩，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
一条通往第五层的阶梯凭空出现。那阶梯由猩红血气与漆黑怨力交织而成，脚下是无数哀嚎的亡魂，令人作呕的腥臭扑面而来，首通地狱。
妙音那充满报复快意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再次响起：
“既然你们不喜欢做选择题，那就来亲身体验一下吧……”
“欢迎来到第五层——【无间业火】！”
林清灼抬起头，看向那条血腥的道路，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http://www.xiazhiwx.com/book/B0lJpp.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iazhiwx.com。夏至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xiazhi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