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老宅的檀香混着灰尘味漫过来时,李晓正站在苏晚的画像前。画框边缘的鎏金己经褪色,像极了她替身时期那些被精心维护却终究露出破绽的细节。画像里的苏晚穿着白色长裙,手里捏着朵白玫瑰,眼神清澈得像从未被世事打扰——这让她想起培训时看过的苏晚纪录片,镜头里的女孩笑起来会眯起左眼,而她永远学不会这个细节。
走廊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吱呀声,和她第一次踏入老宅时的声响重叠。那时她穿着不合身的礼服,手心攥出的汗浸湿了手套,而现在她穿着自己的牛仔外套,口袋里的向日葵种子硌着掌心,像颗沉甸甸的决心。路过祖母的佛堂时,门虚掩着,里面的蒲团还保持着跪过的形状,香炉里的余烬飘出最后一缕烟,像在为这场替身闹剧焚香告罄。
苏晚的钢琴还摆在客厅角落,琴盖落着薄尘。李晓掀开琴盖的瞬间,看见琴键缝隙里卡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和陈廷洲办公室标本里的那朵一模一样。她的指尖落在“do”键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某次被逼着学苏晚的钢琴曲,督导用尺子敲着琴键说“连节奏都踩不准,算什么替身”,而现在,她按下的音符走了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自己的声音。
楼梯口的穿衣镜映出她的身影,牛仔外套与周围的红木家具格格不入,像幅错位的画。这让她想起电子厂的更衣镜,那时她穿着工装,脸上沾着机油,却笑得比在陈家任何时候都真实。镜中自己的后颈疤痕淡了些,在午后的光里泛着浅粉,不再是那个被荧光粉标记的“实验标本”,而是属于李晓的、独一无二的印记。
她走到阁楼,推开那扇藏着苏晚旧物的门。樟脑味扑面而来,箱子里的演出服还挂得整整齐齐,缎面的光泽在昏暗里像褪色的月光。李晓拿起最上面那件米白色礼服,正是她第一次扮演“晚晚”时穿的那件,领口的珍珠掉了两颗,像她这段日子里丢失又找回的自己。
窗台的盆栽早就枯了,陶盆上刻着的“晚”字被雨水浸得发乌。李晓想起自己在出租屋种的向日葵,嫩芽正顶着土往上钻,突然觉得苏晚就像这盆栽,被陈家精心圈养在回忆里,而她更像野草,需要风,需要雨,需要在真实的土地上野蛮生长。
“对不起。”她对着空荡的阁楼轻声说,声音落在地板上,弹起细碎的回响,“我曾想成为你,后来才明白,我们都该有自己的人生。”这话既是对苏晚说的,也是对过去的自己说的——那个在镜子前练习微笑、在深夜背苏晚喜好的李晓,终于可以被原谅了。
下楼时,她在玄关的鞋柜里看到那双陈廷洲送的高跟鞋,鞋跟处的磨损记录着她参加过的每场宴会。她把鞋塞进鞋柜最深处,换上自己的帆布鞋,鞋底的纹路里还沾着电子厂的泥土,踩在地板上的声响踏实得让人心安。
夕阳透过彩绘玻璃,在苏晚的画像上投下斑斓的光斑。李晓最后看了眼那幅画,转身走向大门。门把手的铜绿硌着掌心,像在提醒她这段日子的粗糙与真实。走出老宅的瞬间,她摸出口袋里的向日葵种子,对着阳光举起,嫩芽的影子落在手背上,像枚正在生长的勋章。
远处的天际线泛起淡紫,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里,李晓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场对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是李晓作为自己,正式走向世界的开始。而陈家老宅的檀香,终将被青禾镇的花香取代,就像那些属于“晚晚”的影子,终会被属于她的阳光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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