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D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踩在脚下。陈廷洲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张泛黄的照片上——是助理今早送来的,照片里的李晓正站在“晓语花坊”门口,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围裙,手里举着束向日葵,笑得露出半排牙齿,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照片的背景是青禾镇的老街,斑驳的墙面上爬着牵牛花,卖豆腐的三轮车停在街角,车铃铛在风中轻轻晃。这场景粗粝、鲜活,带着他从未沾染过的烟火气,却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他紧绷的神经。
“她……”陈廷洲的声音有些干涩,指腹着照片里李晓的笑脸,“每天都这样?”
站在对面的助理低着头,手里捏着份更详细的报告:“李小姐每天早上六点去花市进货,中午会给流浪猫喂食,傍晚关店后,偶尔会去隔壁木匠家帮忙……镇上的人都很喜欢她,说‘晓语花坊’是青禾镇最有生气的地方。”
“生气”。
这个词让陈廷洲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他想起在陈家老宅,李晓穿着苏晚的白裙子,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发颤,连走路都要数着地砖的格子——那时的她,像株被剪去根须的白玫瑰,漂亮,却没有生气。
而照片里的她,晒黑了些,脸颊上有淡淡的晒斑,围裙上沾着草屑和花粉,却像株被阳光灌饱了的向日葵,每片花瓣都张得笔首。
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另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她报名参加青禾镇创业比赛的材料,设计图……很特别。”
陈廷洲翻开文件,目光落在那张用彩色铅笔绘制的蓝图上。阳光花房、工作台、给流浪猫的角落,甚至还有个小小的菜园,画得歪歪扭扭,却处处透着认真。在“创业理念”一栏,她写着:“绽放真实的自己”。
钢笔字的笔画有些用力,纸页背面透出浅浅的印痕,像她当年在替身合同上签下“晚晚”二字时的执拗,却又截然不同——那时的执拗里藏着怯懦,而此刻的字迹里,只有坦荡。
雪茄的烟丝不知何时被他捏碎了,细碎的粉末落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像未融的雪。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暴雨里她赤脚奔跑,脖颈上的血迹混着雨水,他吼出“别让我再见到你”时,她的背影挺得笔首,没有回头。
那时他以为,她只是又一个贪慕虚荣的替身,离开陈家,迟早会后悔。可现在看来,后悔的人,是他自己。
“她……有没有提起过我?”陈廷洲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被窗外的车流声吞没。
助理摇摇头:“我们的人没敢靠太近,只听说她偶尔会看财经新闻,但每次看到您的报道,都会立刻关掉电视。”
陈廷洲的指尖猛地收紧,文件的边角被捏出深深的褶皱。他想起她在异国酒店,捧着苏晚的旧物默默流泪的样子;想起她在书房发现窃听器时,眼里瞬间熄灭的光;想起她写下离职信时,泪水晕开“对不起”三个字的狼狈。
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里,藏着她多少的委屈和挣扎。
“继续盯着。”他合上文件,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眼底却掠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别让她知道。”
助理应声退下,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陈廷洲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被霓虹包裹的城市。这里有他的商业帝国,有苏晚留下的白玫瑰标本,有永远熨烫平整的西装,却没有照片里那束向日葵的温度。
他从抽屉里翻出个旧相框,里面是李晓刚到陈家时的照片。她穿着苏晚的礼服,站在水晶灯下,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鹿。他曾以为,这就是她最好的样子——温顺、听话,像苏晚的影子。
可现在,他看着照片里那个僵硬的身影,突然觉得陌生。真正鲜活的李晓,原来藏在青禾镇的老街里,藏在沾着花粉的围裙上,藏在那句“绽放真实的自己”里。
夜色渐浓,陈廷洲没有开灯,任由自己被黑暗包裹。桌上的照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李晓的笑容像枚针,在他心上反复穿刺——疼,却又带着种奇异的清醒。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用替身的枷锁困住她。可他也不知道,除了远远看着,还能做些什么。
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李小姐在给花浇水,小花在她脚边打滚。”
陈廷洲盯着屏幕,指尖悬在“回复”键上,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或许,这样就好。
让她在属于自己的阳光里绽放,而他,就在这遥远的阴影里,看着就好。
只是攥着照片的手,不知何时己沁出了汗,将那张薄薄的纸,洇出了一小片模糊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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