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的光芒突然被无数道白光撕碎时,李晓正站在宴会厅中央。那些从相机里喷涌而出的闪光灯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睁不开眼——这感觉让她想起电子厂的焊接车间,火花溅在护目镜上的灼痛,只是那时的痛带着生计的实在,此刻的痛里全是被剥光示众的屈辱。
“大家看清楚了!”祖母的声音裹着拐杖敲击地面的脆响,在闪光灯的间隙炸开,“这就是陈廷洲藏在身边的骗子!”她抖着手里的A4纸,边缘在气流中掀动,像只即将扑来的白鸟,“李晓,二十二岁,电子厂临时工,父亲重病,为了钱假扮苏晚!”
纸张被传阅的沙沙声里,李晓看见自己的大学打工照落在某贵妇手里。照片上她穿着便利店围裙,笑得露出牙龈,与此刻被闪光灯逼得僵硬的脸形成荒诞的对照。这张被赵毅“精心”挑选的照片,像面哈哈镜,照出她所有试图藏起的窘迫,也照出这场豪门闹剧最丑陋的底色。
陈廷洲突然冲过来挡在她身前,西装肘部的褶皱里还沾着暴雨的湿气。他的手按在她肩上,力度大得像要嵌进骨头里——这触感与醉酒夜他掐着她腰的狠劲重叠,只是这次,他的掌心在发抖。“够了!”他对着人群吼,声音却被快门声嚼得粉碎,“谁再拍一下试试!”
闪光灯却更疯狂了。某张照片的角落,李晓瞥见陈廷洲后颈的刺青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色泽:白玫瑰的花瓣正在褪色,露出底下向日葵的明黄,像被真相剥开的伪装。这让她想起离开前放在他掌心的那包种子,嫩芽正顶着泥土,把所有藏不住的真实都拱了出来。
“骗子!”“不要脸!”“苏家的脸都被丢尽了!”污言秽语混着香水味砸过来,李晓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想起签替身合同时,笔尖划破手指的血珠,当时她以为那是命运的印记,现在才懂,那是用尊严换来的教训。
祖母突然将一叠户籍复印件甩在她脸上。纸张划过脸颊的锐痛,与被玫瑰胸针刺破皮肤的疼如出一辙。“看看!这才是你的底细!”最上面那张是她的身份证复印件,照片里的眼神带着刚毕业的青涩,与“晚晚”的温柔判若两人。“陈廷洲为了你,连苏晚的忌日都忘了!”
这句话像把钝刀,精准地劈在陈廷洲的软肋上。他猛地转身,眼里的血丝比闪光灯更刺眼:“你说什么?”他的手从李晓肩上滑落,悬在半空,像突然忘了该如何动作——这个总以掌控者自居的男人,终于在真相的强光下,露出了失措的底色。
李晓弯腰捡起散落的纸张,指尖触到自己的名字。“李晓”两个字被雨水洇过,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她突然笑了,笑声在闪光灯的噼啪声里显得格外突兀:“我是李晓,不是苏晚。”她举起身份证复印件,对着最近的镜头,“但我没骗任何人,我只是在演戏,一场陈先生付钱让我演的戏。”
人群的哗然里,她看见赵毅站在角落,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他胸前的相机还在工作,镜头像只冷漠的眼睛,记录着这场他一手策划的“审判”。李晓突然明白,他要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看着陈廷洲的执念彻底崩塌——就像推倒一座用回忆垒起的城堡,看废墟里能长出什么。
陈廷洲的声音突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晓……李晓……”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喊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带着破碎的回响。这声呼喊让李晓后颈的疤痕微微发烫,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愈合,又有什么正在断裂。
她把散落的纸张拢成一叠,轻轻放在旁边的餐桌上。动作平静得像在收拾自己的碗筷。“戏演完了,钱我会还。”她解下手腕上那只从不离身的廉价手表,放在纸堆上——这是她用第一笔工资买的,秒针走动的声响,比陈家任何一座古董钟都更像时间的真相。
转身离开时,闪光灯依然在身后追着。李晓没有回头,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与她第一次走进这里时的节奏重合,只是这次,每一步都踩得笔首。经过陈廷洲身边时,她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混着雨水味,突然想起某个雨夜他说“我保护你”,原来有些承诺,从说出口的那天起就注定失效。
走出宴会厅的瞬间,暴雨的腥气扑面而来。李晓仰头让雨水打在脸上,冲刷掉闪光灯留下的灼痕。远处的天际线裂开道闪电,照亮她牛仔外套上的褶皱——那是属于李晓的、未经熨烫的真实。
身后传来陈廷洲失控的怒吼,夹杂着玻璃破碎的脆响。李晓知道,那座用执念和影子搭建的城堡,终于在这场暴雨里,彻底塌了。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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